“饿了吧?”杨婶起身去端剩下的半碗鸡蛋羹,“慧真早上说炖了鸡汤,你上学费脑子呢,得给你好好补补。”秦淮如抱着承安跟到灶台边,看见砂锅里的鸡爪子还连着筋,那是杨婶特意给她留的。后院的风箱又响了起来,何雨柱的梆子戏顺着风飘进来,跑调的唱腔里,承安睡的正香。
这一夜,南门酒馆的后院灯一直亮着,杨婶戴着老花镜给承安缝百家被,秦淮如在一旁择菜,偶尔抬头看看熟睡的孩子。窗外的月光透过葡萄架,在竹摇篮上织出银白的网,与灶膛里偶尔爆出的火星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温暖的生活画卷。
钱叔蹲在空荡荡的槐树胡同的院门口,用鞋底碾着砖缝里的野草。门框上“钱记修鞋“的木牌被风吹得吱呀响,牌角还挂着李天佑走前塞的一包点心。他摸出揣了三十年的牛皮钱袋,里面除了孤零零三张纸币,就是徐慧真手写的服药说明书,那是给治他老寒腿的。
“钱叔!”李天佑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二八自行车的铃铛惊飞了屋脊上的灰鸽子。徐慧真跳下车,从车把上摘下给老人做的新裤子,针脚细密得像绣花。钱叔右腿上有旧伤,裤子的厚度和长度都不一样,做的时候得费不少心思。钱叔慌忙站起来,却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手里的修鞋锥子掉在地上。
“您看您,都说了别逞强。”徐慧真捡起锥子,触到柄上磨出的划痕。钱叔回头望着空荡荡的北屋,墙上还留着李天佑给糊的报纸,《人民日报》的标题被炊烟熏得发黄。“我这把老骨头,哪能总麻烦你们......”话没说完,李天佑已经进屋把棉被卷抱进怀里,被面还是用运输队发的瑕疵布改的,里面絮着新棉花。
“钱叔,您忘了?”李天佑蹲下身系鞋带,触到钱叔补丁摞补丁的棉鞋,“那年冬天我我来回跑货差点冻掉脚趾甲,是谁用兔皮给我缝的鞋垫?”钱叔的喉结滚动着,想起那个小小少年不卑不亢的带着弟弟妹妹站在他面前,如今也长大成人了。徐慧真把搪瓷缸塞进老人手里,缸底还沉着块冰糖,“天佑看小丫都快胖成球了,最近三天才给她一块糖,这孩子舍不得吃,托我放进去的。”
“我这院子......”钱叔指着二进院的垂花门,门楣上的“福“字褪色得只剩轮廓。李天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东厢房的窗纸破了个洞,像只流泪的眼睛。“您之前说捐给政府倒也不必,您交给街道办作主租出去按月拿租金就是了,剩下的不用您操心,”徐慧真挽住老人的胳膊,“昨儿街道办王主任说了,租给拉洋车的老李家,他家七个孩子没地方住。”
钱叔突然蹲在地上,用修鞋锥子划着青石板:“我一个孤老头子,又干不了什么活儿,到哪都是负担......”话音未落,徐慧真已从包袱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给老人绣的烟荷包,正面绣着“福寿康宁“,背面是李天佑画的修鞋摊。钱叔摸着荷包上的针脚,泪水簌簌落下来。
“走啦钱叔!”李天佑把被卷捆在自行车后座,又扛起最后一个木箱,里面是老人的修鞋工具,“南锣鼓巷的塾房小院给您留着呢,都拾掇好了,窗台下还能种您爱的月季。”钱叔望着熟悉的修鞋凳被搬上自行车,铁拐李送的铜铃铛在箱角晃得叮当响。徐慧真扶着他的胳膊,却触到老人袖筒里的体温,比秋天的阳光还暖。
搬进塾房小院那天,钱叔摸着雕花窗棂上的“耕读传家“刻痕,忽然从木箱底摸出个铁盒,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穿长衫的男人抱着个孩子,背景是前清的牌坊。“这是我爹,”钱叔的手指划过相纸,“他总说修鞋匠也要有骨气。”李天佑接过照片,看见背面用钢笔写着“莫忘根本“。
傍晚时分,钱叔坐在塾房门口教小石头扎马步,木头枪在孩子手里晃得像面小旗。徐慧真端来碗热汤面,面条上卧着煎蛋:“钱叔,明儿劳烦您送二丫上学,您可得盯着她路上别贪玩。再过几个月小石头也要上小学了,也得靠您接送。”老人的喉结动了动,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弹弓,那是用自行车辐条做的,递给小石头时,铜扣碰在孩子的手背上,让他的马步又晃了几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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