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冰雪覆盖的巨龙。李天佑紧握方向盘,轮胎在结冰的悬崖边打滑,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他悄悄将备用的防滑链具安装在车轮上,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生死攸关的谨慎。
后车厢突然传来闷响,新兵蛋子赵小满被颠得翻江倒海,秽物溅在印着“Lend-Lease”的弹药箱上。王铁牛暴怒的鞭子抽在车篷上:“敢吐枪上都给老子咽回去!”严厉的话语背后,是对物资的珍视,更是对任务的坚守。
过黄河浮桥那日,警报声突然撕裂天空。敌机尖啸着俯冲扫射,炸弹在江面炸开巨大的水柱。李天佑猛打方向盘,卡车在弹坑间蛇形前进,车身剧烈摇晃。赵小满突然扑到机枪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装盘尼西林的铁皮箱。
子弹穿透他的胸膛时,血花在军装上绽开,而他嘶吼出的,竟是扫盲班学的第一课:“新——中——国——万——岁——”稚嫩的声音在炮火中回荡,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
最后一辆卡车的钢板弹簧在綦江渡口断了三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老张用绞盘钢丝把自己吊在车底,边修边吐血。三天前在贵州娄山关淋的冻雨让他高烧不退,却依然咬牙坚持。当车队终于看见长江对岸的炮火闪光时,出发时的十辆卡车如今只剩下五辆,车身布满弹痕,如同伤痕累累却依然屹立的战士。
李天佑的挡风玻璃裂成了蛛网,他用徐慧真绣的平安符勉强糊住缺口。那细密的针脚,仿佛妻子温柔的叮嘱。阵地上的连长瘸着腿迎上来,扯开绷带露出溃烂的伤口:“可算等到了!狗日的在对面山腰架了马克沁,咱们冲锋七次没拿下......”
深夜,李天佑带着珍贵的美制夜视仪摸上阵地。月光下,他清晰看见国军机枪手在碉堡里打盹。黎明时分,冲锋号响彻山谷,二十四门美制M116榴弹炮齐射的声浪震耳欲聋。
他恍惚看见车斗帆布上的弹孔漏进一缕晨光,如同希望的曙光。李天佑咬了口冻硬的窝头,就着硝烟吞下,远处红旗已插上了燃烧的碉堡残骸,在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胜利的到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李天佑就像穿梭在死神镰刀下的孤影,开着卡车在前线的战火里来回奔波。弹片削过车身的锐响、伤员的呻吟、燃烧弹的焦糊味,早已成了他最熟悉的“旅伴”。
这天,他接到了一个堪称九死一生的任务——送一车地雷穿过鬼见愁垭口。那是条被国民党残部视为“天然屏障”的死亡通道,两侧绝壁如刀削,连山鹰都不敢轻易掠过。
卡车大灯切开浓雾的瞬间,李天佑的瞳孔猛地收缩——崖壁上倒悬着具马尸。白森森的肋骨刺破腐肉,空洞的眼窝里爬满萤火虫,随着引擎震动簌簌落下几点幽蓝,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磷火。
他猛打方向盘避开路面炸坑,后槽牙几乎咬碎。三天前在达县补给站的情景突然清晰如昨:炊事班老赵往他搪瓷缸里扔了把炒黄豆,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在他肩上:“过了鬼见愁垭口,活人死人分两头。”那话里的寒意,此刻正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轰!”右后轮爆胎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方向盘在李天佑手中剧烈扭动,仿佛一头发狂的野兽。卡车在悬崖边划出火星四溅的弧线,后厢装载的苏制地雷箱相互撞击,发出死神敲骨吸髓般的闷响。
冷汗顺着脊椎沟往下淌,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运输队组织学习时王铁牛的训话:“地雷运输最怕两件事:急刹车,和想起家人。”可此刻,徐慧真在四合院灯下缝补的模样,承平承安奶声奶气的呼唤,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前浮现。
浓雾中传来金属拉栓声,十二个披蓑衣的影子从岩缝里钻出来,活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领头的汉子端着中正式步枪,枪托上深深烙着青天白日徽,枪口泛着幽冷的光。李天佑摸向座位下的冲锋枪,却发现弹夹早被老孙头牺牲时溅出的血凝固住了。
副驾的小刘突然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