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顿时炸了锅,卖煮鸡蛋的老太太打翻了竹篮,蛋黄糊在穿长衫的账房先生皮鞋上。
李天佑贴着人流往车尾挪,厕所门缝里突然伸出只脏手:“两块大洋,保你躲过稽查。”他瞥见那人腕上的青帮刺青,没有理会,甩开手钻进二等车厢连接处。两个挂中正式步枪的兵正挨个翻行李箱,美军顾问叼着雪茄指指点点,脚边堆着七八箱贴着UNRRA标志的罐头。
汽笛突然拉响,车顶传来咚咚的奔跑声,这是扒车顶的流民在跳车。趁着混乱,李天佑闪进餐车,把怀表链子卡在桌缝里装成修表的样子。穿白围裙的伙计挨桌收小费,盘子里堆满法币和银元。斜对角穿中山装的男人正用钢笔在菜单背面画铁路示意图,笔帽上的青天白日徽记还沾着酱油渍。
过了廊坊,黑市贩子开始活跃。有个戴瓜皮帽的挨座问:“盘尼西林要伐?正宗美军医疗队的货。”后座穿旗袍的太太突然抽泣起来,她装细软的皮箱被调包成了砖头。李天佑把脚边的帆布包往座位底下踢了踢,里头二十本空白良民证正压在那叠《益世报》底下。
火车进永定门时,夕阳把城墙垛口染成了血痂色。月台上穿黑制服的警察牵着狼狗,李天佑跟着人流慢慢往前蹭。前面穿学生装的青年突然被按倒在地,箱子里掉出本《共产党宣言》,宪兵队的皮靴立刻围了上去。他趁机拐进厕所,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身邮差制服,挎包里塞着盖好邮戳的《北洋画报》。
这一路不由得他不小心,美军仓库失窃一案仍在调查中,所有离开天津的车辆都要严查,好在对没有携带大量行李的普通乘客检查不算严格,无非是那些贪婪的黑狗子烦人了些。
看着天色逐渐暗下来,李天佑找个没人的地儿拿出在天津给家人买的礼物,手上拎的背上背的,连脖子上都挂了一个包袱。
刚进院门,听到声音的二丫惊喜的高喊了一声哥哥,随后正在院子角落逮蛐蛐的小丫和小石头跟两个小炮弹一样兴冲冲的扑了上来,吵着闹着要哥哥抱。
不堪重负的李天佑直接被扑倒在地,看着北平星光点点的夜空,心中被填的满满当当,回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