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石州虽土地贫瘠、人口稀疏,却是天然的易守之地——境内群山连绵,峡谷纵横,北元骑兵引以为傲的冲击力在此地无从施展,连阵型都难以展开。
若能据险布防,再凭充足粮草支撑,反倒是眼下最安稳的壁垒,足以抵御北元的猛攻。
更关键的是,积石州还有一层隐秘优势:翻过境内的积石山,便能与山后散落的吐蕃部落取得联系,从中换取皮毛、青稞乃至少量战马作为补给。
只是那条山路崎岖陡峭,多有悬崖栈道,运输需靠人力畜力慢慢拖拽,不仅耗时,成本更是寻常道路的三倍之多,只能作为绝境中的备选。
“王公子今日前来,总不至于只为说这些吧?”
武安君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佩刀的穗子,目光落在王渊脸上——他隐约能猜到对方的意图,却不愿先点破,想听听这盘棋王渊究竟如何落子。
王渊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陡然变得郑重,带着几分点拨的意味:“大人若不想一辈子困在淮北这处‘浅滩’,做条受制于人的蛟龙,明年便是风云汇聚的关键时机。
能不能借势而起,跃入关中这方深海,全看大人能否抓住机会!”
这话戳中了武安君的要害——淮北三州夹在大乾与北元之间,无险可守,资源匮乏,硫磺矿都找不到,根本没有长远展的空间。
赵牧当初愿意放他回淮北,便是算准了这一点:即便武安君藏有野心,在这片死地也翻不起大浪,最多只能做个守土的将领。
“谋夺关中?这无异于蛇吞象。”
武安君眉头微挑,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他当然知道关中是破局的关键,可关中何等辽阔?下辖临洮、凤翔、庆源、鄜延、京兆五路,二十余座州府,人口数十万,而他麾下满打满算只有一万五千兵力,想要吞下这片土地,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眼下,正是蛇吞象的最好时机。”
王渊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字字清晰,“东胡内乱未平,北元需分兵驻守北疆,无法全力南顾;夏州一战,西凉折损了近半精锐,若兰州再破,短时间内只能龟缩在京玉关以西,无力争夺关中;完颜图部若先灭西凉、再攻河州,便是大人的机会——大人身为大乾将领,率军入关中‘驰援’,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错处。”
他顿了顿,继续推演战局:“届时完颜图必然会优先解决王显忠这颗眼中钉,集中兵力攻打河州。
大人便可趁机在关中站稳脚跟,安抚百姓,征收粮草,打造器械,快壮大自身。
即便完颜图最终击败王显忠,连续作战之下,他的部众也必然精疲力竭,战力大减。
大人只需以逸待劳,面对一支残破的北元军,胜算自然大增。
一旦击溃完颜图所部,关中便再无强敌——西凉无力争夺,大乾鞭长莫及,大人便能从容整合各州府,逐步完成对关中的掌控。”
武安君沉默着,指尖的力度不自觉加重——王渊说的,正是他藏在心底许久的谋划。
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风险固然存在,可若错失此次良机,日后再想摆脱大乾与北元的夹击,恐怕再无可能。
“只是,大人届时真正的麻烦,或许并非北元,而是大乾。”
王渊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凝重,“大乾绝不会坐视大人割据关中这等富庶之地,必然会调集重兵施压,逼大人交出控制权。
以在下看来,大人即便拿下关中,也必然伤亡惨重,无力应对大乾的全力进攻。
不如索性放弃淮北三州,率部全力入关中——关中坐拥潼关天险,大乾若想大举入关,后路便会暴露在北元面前,他们绝不敢冒这个险;北元亦是如此,若攻关中,也怕被大乾抄了后路。
如此一来,在北元解决东胡之前,大人在关中便可安心展,无人敢轻易来犯。”
这番算计环环相扣,几乎将各方势力的反应都算得透彻,武安君心中不禁暗叹——王渊这等智谋,若生于乱世,怕是能搅动风云。
他笑了笑,带着几分试探问道:“王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太原王氏又是百年望族,底蕴深厚,何必要四处为他人谋划?不如自己另起炉灶,成就一番事业?”
王渊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自嘲:“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说起来头头是道,真要做起来,千难万难。
我若有大人这般领兵作战、阵前搏杀的狠劲,或许还敢一试;可书生造反,三年不成,我只有算计的心思,却无披甲冲锋的胆魄,终究成不了事。”
“多谢王公子直言相告。”
武安君微微颔,语气放缓,“只是世间之事,瞬息万变,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王渊的谋划与他大多不谋而合,唯独“放弃淮北三州”
这一点,他无法认同。
大盘山有他苦心经营的铁矿、铁匠铺、火药工坊,是整个唐州军的根基,若是毁弃此地,想要在关中复刻同样的工业基地,至少需要三年;更重要的是,淮北三州是他的基本盘,麾下精锐多是三州百姓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