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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只有他们兄弟才知道的、尘封了半辈子的细节,如同最后的重锤,彻底击碎了刘树德心中所有的怀疑和震惊!
他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揪住了胸前的棉袄,粗重的呼吸卡在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抽气声。
浑浊的泪水瞬间决堤,从他深刻的脸颊皱纹中汹涌而出,滚烫地落下。但他没有发出嚎哭,而是死死咬住了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和抽气声。
刘树德的目光死死地、一寸不离地钉在刘树义、刘树茂两人的脸上,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到确认、再到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和悲痛交织……
种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中飞快闪过。
终于,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前伸出了那双布满老茧、此刻抖得不成样子的手。
刘树义和刘树茂立刻同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大哥那双冰冷、粗糙、剧烈颤抖的手。
真实的触感、温热的体温,彻底证实了这不是梦!
“树义……树茂……真是你们……真是你们啊!!!”刘树德终于从胸腔最深处迸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
这声呐喊仿佛不是出自他的喉咙,而是从他灵魂最深处、从那被岁月和无数次失望磨砺得近乎麻木的角落里挣脱而出,裹挟着半个世纪的尘埃与无望的等待,在院落中轰然炸响。
就在这天地仿佛静止的一瞬,刘树德的脑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惊雷劈开的洪流,奔涌肆虐,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防备!
那保定府青砖黛瓦的深宅大院,那鲜衣怒马、吟诗作赋的少年时光……
仿佛就在昨日,却又遥远得如同前世的幻梦。
家道中落时,母亲愁苦的泪眼,两个弟弟稚嫩却惶恐的面容……
是他毅然脱下长衫,穿上粗布军装,奔赴凶险莫测、九死一生的战场。
入伍第三年,他好不容易得了探亲假,怀揣着积攒的津贴,日夜兼程奔回故里……
等待他的,却只有一片被战火摧残后的焦土废墟。
残垣断壁,荒草丛生,哪里还有半点家的影子?!
母亲呢?
弟弟呢?!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废墟里翻找、呼喊……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和呼啸的北风!
那一刻,他的心如同被生生剜去!
此后几十年!
从北到南,枪林弹雨,九死一生!
他从未停止过寻找!
每到一个地方,每遇见一个可能的知情人,他都要上前打听,一遍遍描述着记忆中的家和亲人的模样……
可得到的,永远是一次又一次的摇头和失望!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无情地熄灭……
那些年,他不知写了多少封家书,却不知该寄往何处;攒下来的军饷,却不知该捎给谁人。
那无数封不知寄往何处的家书,那无数个深夜油灯下提笔又烧信的绝望……
早已将他的心磨出了厚厚的老茧,他几乎……几乎要认命了!
直到华阳县那场惨烈的恶战,弹片穿肠,他瘸了这条腿,与部队失散……
烽火连天,山河破碎,他最终流落至此,在弯河村扎根。
他以为自己此生就这样了,所有的念想都该断了!
他将那份深入骨髓的遗憾与思念,连同他过往的一切辉煌与苦难,彻底埋藏在这黄土之下,准备带进坟墓!
他早已心如死灰,认了命,告诉自己别再奢望了!
可就在今天!
就在此刻!
就在他背着柴火、像往常一样蹒跚地走回这个他认命终老的小院时……
老天爷却跟他开了这样一个巨大的、让他根本无法承受的玩笑!
将他早已埋葬的所有奢望,以一种如此残酷又如此完美的方式,猛地砸回到了他的面前!
这极致的震撼、狂喜、悲痛、委屈、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猛烈喷发,瞬间冲垮了他数十年来用无数次失望筑起的所有心理防线!
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甚至不顾那条瘸腿的剧痛,将两个弟弟狠狠地、紧紧地箍进怀里!
那是一个跨越了几乎半个世纪的拥抱,浸透了无望的寻找、刻骨的思念与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仿佛要将所有错失的岁月、所有无声的呐喊都挤压进这血肉之躯的紧密相贴之中!
他的头颅深深地埋进两个弟弟的肩颈之间,花白的发丝相互交叠。
那宽阔的、曾扛起过家国重担的肩膀,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
数十年的牵挂与煎熬、寻找与绝望,化作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他深刻的脸颊皱纹中奔涌而出,濡湿了衣襟。
刘树义与刘树茂也早已泪流满面,他们同样用尽全力回抱着大哥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