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
他们身旁各坐着一位神情精干、目光如炬、时刻保持警惕的年轻军官,显然是随行的副官或警卫人员。
看到刘青山和刘伟民上来,刘树茂立刻对着前方的驾驶员舱方向用力打了一个清晰的“起飞”手势,洪亮的声音穿透引擎的巨大噪音:“人齐了!起飞!”
几乎在同一时间,刘树义对着刘青山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座椅,语气沉稳关切道:“青山,过来坐这儿,系好安全带,坐稳当些。”
刘青山依言在刘树义身边坐下,刚笨拙地系好那陌生的直升机安全带,就感觉到机身猛地一震,引擎的轰鸣声陡然加大到极致,强大的推背感瞬间传来。
透过小小的舷窗,他看到地面缓缓下降,机场的灯光和房屋迅速变小、远去,最终融入下方无边的黑暗之中。
直升机轻盈地攀升,灵活地调整方向,然后朝着西北方向,破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呼啸着疾驰而去。
机舱内,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与高速旋转的旋翼噪音交织在一起,形成持续不断的声浪,充斥着每一寸空间,震耳欲聋。
这是直升飞机与生俱来的特性,源于其独特的动力系统和空气动力学设计,即便再过数十年技术进步,这种舱内噪音问题也难以根本解决。
不过在此刻的1979年,这轰鸣更显原始而强烈。
巨大的噪音使得任何交谈都变得几乎不可能,众人只能保持着沉默,默契地安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在一片震动的轰鸣声中,耐心等待着目的地抵达的时刻。
刘树义与刘树茂两人并排而坐,不约而同地凝望着舷窗之外。
窗外,辽阔的大地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睡,山川河流的轮廓在微光中依稀可辨,正被飞机飞速地抛向后方。
仪表盘发出的微弱荧光映照在他们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们刚毅而深邃的面部线条,那是历经烽火岁月洗礼、指挥过千军万马的特有气质。
他们此刻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化开,那里面有即将见到阔别数十载兄长的、难以自抑的激动,那激动几乎要破开他们军人惯有的沉稳外壳;有对跨越了几乎半生烽火、离散与寻找,最终得以踏上归家之路的无限感慨……
刘青山紧挨着刘伟民坐着,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来自机身结构的持续而轻微的震颤,耳中充斥着飞机引擎全速运转时发出的巨大轰鸣。
他透过小小的舷窗望出去,看到机翼下方广袤的土地仍浸染在黎明前的墨色之中,但遥远的天际线已经隐约透出一丝朦胧的、预示着白昼即将来临的鱼肚白。
蜿蜒的河流与起伏的山脉在微弱的光线下勾勒出模糊而壮丽的轮廓,飞速地向后掠去。
眼前的景象与他内心的澎湃相互映照,那份震撼之情,犹如窗外翻涌的无边云海,浩瀚而难以平息。
动用军用直升机,千里奔袭,只为早日见到失散多年的兄长…
这早已超越了寻常意义上的省亲探友。
这非同寻常的排场,这份近乎于“奢侈”的、不惜代价的急切,这深深植根于威严身份与铁血纪律之下,却愈发显得真挚灼热的赤子之情与沉甸甸的家族使命感,给予刘青山前所未有的、巨大而深刻的冲击。
在这一刻,
他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如此直观、如此深切地体会到“刘家”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惊人分量与能量,以及这份突如其来、却又血脉相连的亲情,所能为他带来的、远超他所有想象的、足以彻底改变人生轨迹的巨大际遇。
就在这震耳的轰鸣与无声的震撼交织中,天际线处,曙光微露,晨曦初现。
它静静地宣告着新的一天的来临,也仿佛昭示着一个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开始。
不过,
仅仅激动兴奋了一小会儿,刘青山就有点犯困,本来今天就起的很早,再加上现在耳边不断响着的螺旋桨轰鸣声,听着听着,简直就像是催眠。
反正干坐着也没事,还没法聊天。
那干脆睡吧。
他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迷糊着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