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宁法官:即使他可能已经疯了,废了,甚至可能反过来成为我们的负担?
彼得罗夫:即使如此。
有些线,跨过去,就回不来了。
我们和敌人最大的区别,不应该是我们还记得自己是谁,记得为什么而战吗?如果为了安全就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基本的人性和对战友的道义,那我们所扞卫的,到底是什么?
普罗宁法官:道义……很奢侈的词。
科尔尼延科说你是出于个人情感。
彼得罗夫:他坐在莫斯科的办公室里,看到的只有风险和表格。
我们在战场上,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
李海镇不仅仅是“风险因素”
,他是一个证明——证明我们的战士即使在最绝望的情况下也不会屈服。
带他回来,是给所有在外面拼命的人一个交代:国家不会抛弃为你流血的儿女。
普罗宁法官:(缓缓地)即使这个“儿女”
……来自朝鲜?
彼得罗夫:在那一刻,他是我的战友。
这就够了。
普罗宁法官:你知道你的选择,很可能终结你的军旅生涯,甚至让你进监狱吗?
彼得罗夫:(再次沉默,然后点头)知道。
但我无法做出第二种选择。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15:1o单独提审结束。
彼得罗夫被带回候审室。
普罗宁法官:(对书记员,语气沉重)记录下他的话。
一字不差。
15:15庭审重新开始。
普罗宁法官宣布,鉴于案件复杂性及涉及法律问题的深度,法庭需进一步研究相关法律适用性及类似案例,今日庭审到此结束。
下次开庭时间另行通知。
---庭审记录结束---
后续备注:
·庭审过程显示,此案已出简单违抗命令范畴,触及军人伦理、战场指挥官权限边界、国家利益与个体道义冲突等深层次问题。
·主审法官普罗宁将军的亲自深入讯问,表明法庭对此案高度重视,并试图理解被告人的真实动机。
·科尔尼延科中将的证词对被告人极为不利,但普罗宁法官似乎试图寻找法律条文之外的考量因素。
·预计下次庭审前,法庭内部将进行激烈讨论,并可能咨询更高层级的法律和军事专家意见。
案件走向充满不确定性。
……
军事法庭指定的临时羁押处房间里,灯光是冷白色的,家具简单到近乎苛刻。
彼得罗夫坐在硬板床边,望着窗外铁丝网切割开的夜空,白天的庭审、检察官尖锐的质问、科尔尼延科冰冷的证词、还有普罗宁法官的深邃目光,在他脑海中交替回响。
疲惫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接着是警卫低沉的告知:
“彼得罗夫,有人探视。”
他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这个时间,谁会来?
门被推开,一个裹着厚厚羽绒服、围巾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身影站在门口,风尘仆仆,提着一个简单的旅行包。
当她摘下围巾,露出一头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淡金色短和那双熟悉的、带着担忧与旅途劳顿的蓝灰色眼睛时,彼得罗夫愣住了。
“纳斯佳(阿纳斯塔西娅的爱称)?”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
阿纳斯塔西娅·彼得罗娃,他的妻子,一个来自斯塔夫罗波尔的普通滑雪教练,此刻就站在莫斯科这间冰冷的羁押室里。
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放下旅行包,快步走了过来。
没有言语。
她伸出双手,捧住他有些胡茬扎人的脸颊,仔细地端详着,仿佛要确认他是否完好。
她的手指冰凉,带着室外的寒气。
彼得罗夫能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
然后,她踮起脚尖,将自己的额头紧紧抵在他的额头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他身上熟悉又略带陌生的气息——
混合着肥皂味、旧军装呢料味,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这羁押之地的清冷。
彼得罗夫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把脸埋在她带着风雪味道的短间,贪婪地汲取着那来自正常世界的、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无声地拥抱着,所有的思念、担忧、恐惧和疲惫,都在这紧密的贴合中无声地传递、交融。
过了许久,阿纳斯塔西娅才轻轻动了动,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我请了假,坐最早一班飞机来的。
问了很多人,才找到这里。”
彼得罗夫松开她一些,拉着她坐到床边,握着她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手指。
“你不该来的,纳斯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