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许府灯火未灭。
内院之中,书香未散,却多了几分难言的沉重。
厅中,一众身穿儒衫的文士齐聚,每人手中皆提书箱,神色或淡然,或悲伤,或怅惘,或不甘。
几盏孤灯洒下昏黄光影,映得那一张张青涩却执着的脸,更添几分落寞。
“许大人,吾等……就此告别了。”
一个身形削瘦,面容青俊的文人站了出来,语气平静,却掩不住言语间的悲凉。
他名柳怀章,出身南岳柳家,十年寒窗,三次会试皆中上选,却因未有门路而迟迟无功。
三月前,许居正在临州观政,见他才识非凡,亲自将他带入京中,意欲待改风日时,举荐入朝。
可如今——
“改风日已过,陛下明赞林氏,冷待清流……我等这些草野寒士,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柳怀章轻轻一笑,将手中那卷写满改革条陈的卷轴递回给许居正,“此策,许大人收着罢。此后,怕是无缘再论政事了。”
一旁的几位青年才俊也纷纷上前。
“我们出身寒门,无门无派,自幼苦读,只求一日青云直上,为天下苍生略尽绵力。”
“可今朝之局势,怕不是我等能置喙的了。”
“许大人之恩,我们铭记在心。只是这身长衫……是该脱了。”
他们语气平静,脸上带着强撑出的笑意,可那字句之间,却充满了灰败与绝望。
许居正沉默片刻,终是颤声出言:
“是我无能。”
“是我误判了朝局,误信了改风有望。”
“诸位……诸位皆是当世英才,若使诸君埋骨书斋、老死山野,乃我大尧之大损!”
他说到最后,语带哽咽,站起身来,拱手一揖,竟是行了一礼。
众人一震,急忙起身拱手回礼。
“许大人万万不可!若非您,我们不过是酒楼中写字讨赏的穷酸书生,何曾有幸登过朝堂之门?”
“今日虽不能尽志,但来日未可知!”
“我们不怪您,只恨自身太弱,声微力薄。”
“但愿大人不弃,来日尚可再聚。”
……
院中风起,几株老梅被吹得沙沙作响,如同旧时兵甲之音,又似无声的叹息。
这些人,有人二十出头,眼中仍带光芒;有人三十有余,面上却尽是倦意;更有老儒白须苍苍,捧书而立,望向夜空良久,轻声问道:
“清流败,新党盛,世道更迭……可谁又替百姓说一句话?”
“谁来管山乡饿殍,谁能免庶民之税重?”
“陛下啊陛下,你的剑能救国,可你的笔,救得了民么……”
他这一声低喃,并未传出院外,却似在许居正耳边炸响。
他身形微晃,终是颓然坐下。
“诸位若走……许某不敢留。”
“但请记住,待我许某再有一日执权,必不忘今日之别,必请诸君,再议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