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默默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让夜风入室,带走几许闷热。
“芷儿。”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说得不错,这一次的新策,的确有问题。”
“不仅是你说的‘自定征幅’,还有那条‘折耗入律’,‘吏佐酌量附加赏金’……看似是在宽政赈民,实则是在掏空百姓的钱袋,将权力送入那些贪婪之手。”
“而王擎重……”他轻轻摇头,“他是老成谋国之人,手段深沉,一旦将吏部牢牢掌控,大尧朝堂,只怕十年之内,尽归他一手培植之人。”
郭芷咬牙道:“那陛下为何还会默许?今日朝堂之上,父亲你等都未曾开口,任由林志远滔滔不绝,旁人赞声连连,可那不过是一个个——陷阱啊!”
“陛下……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郭仪转身望向女儿,眉目间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丝安慰的神色。
“你以为,陛下真的未察觉?”
郭芷一怔:“父亲的意思是……”
“那林志远说完之后,你可曾注意陛下的脸色?”
郭芷轻轻皱眉,回忆了一下,迟疑道:“似乎……他是赞成的?”
“他神色平稳,并无不悦,似乎还颔首?”
“可你仔细想想,陛下何时在朝堂之上,真正露出过笑意或情绪?”郭仪缓缓道,“从他归来登基至今,不过几次上朝,可每一次,他都言简意赅,听百官言,不急表态,最后才定调。”
“这一次,他仍未断言采纳,仅只是点头认可……我更愿相信,他是在‘借势’,而非‘信任’。”
“借势?”郭芷怔住了。
“是啊,借他们之口,看朝臣之态。若今日百官皆无异议,那他自有计较;若有反对者发声,而言之有理,那便是他真正需要的良才。”
郭仪目光深邃,看向窗外:“当今之世,乱后初平。若一味急断,则民难服,官难齐。他不言,不过是在试探,在等。”
“等什么?”郭芷低声问。
“等真话,等忠言,等有人愿意冒犯君颜,也要说出‘此策不可行’。”
“可今日无人出列。”郭芷低声道。
“那是因他,已设了杀机。”郭仪的声音如刀。
“什么?”郭芷震惊地看着父亲。
郭仪望着远方,道:“今朝上,他特意批驳了边孟广,那是一次敲山震虎。”
“也是在立威,让新党一派放松警惕。”
“但我却隐隐觉得……他心中早已有了另一套策。”
郭芷半信半疑,但心头微动,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你就这么信他?”
郭仪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念道:“他以一剑定潞川,以一人破四王,以一骑归都城……一个能在万人敌军中活着回来的人,你真觉得,他看不透这林志远的几句花言巧语?”
郭芷闻言,久久不语。
屋外风声微动,院中桂香清远。
这一夜,郭府灯火通明未灭。
朝堂风起云涌,局势波诡云谲,真正的“改风”,也许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墨,洛陵的街巷在风中沉睡,唯有那条通往东城方向的长街,在今夜多了几分惆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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