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又能怎么办?”
努尔哈赤叹了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地拍了拍宝座扶手,
“海贼的火器太厉害,咱们现在打不过。”
“等明年……明年咱们仿制出他们的火器,科尔沁的骑兵也到了,冬季江面封冻,咱们再找机会跟他们算账。”
“大汗,奴才有一事要禀。”
正红旗固山额真博尔晋这时突然起身,他性子稳重,说话慢却句句实在,
“奴才担心海贼占稳了伯都讷和吉林乌拉后,下一步会去占黄龙府。”
“海贼一旦占了黄龙府,向西可沿洮儿河直插科尔沁草原,威胁大金与蒙古的贸易线,咱们六成的战马可都是来自科尔沁;”
“向南可经伊通河谷快速突袭开原、铁岭,陆路距离仅260余里,别说骑兵,便是步兵急行也是三日可达。”
“更要命的是,黄龙府挨着伊通河,海贼不超过一百料的战船,四月到十月都能顺松花江转进伊通河,直接开到黄龙府城郊。”
“到时候他们水路架炮轰、陆路派兵攻,咱们根本防不住两面夹击。”
“海贼若再占了黄龙府,将会与伯都讷、吉林乌拉形成三面夹击辽北粮仓的态势。”
“博尔晋说得对!”
阿敏一听,立刻忘了方才的沮丧,上前一步附和,
“黄龙府是挡永明的屏障,绝不能丢!”
“我愿从镶蓝旗调三千精兵过去,再挖几道壕沟、架几门佛郎机炮,定能守住!”
“唉,黄龙府咱们现在实在是守不起呀!”
皇太极却摇了摇头叹息道,
“大汗刚从喀尔喀蒙古回来,三万精锐至少得休整两个月;辽西要防袁崇焕北上,留了一万五千兵;”
“辽北的开原、铁岭是粮道生命线,驻了两万兵,现在能调动的机动兵力还不到五千,且多是新满洲兵,连骑射都没练熟,哪够守黄龙府?”
“黄龙府无天险,要守就得修工事,海贼能让咱们安心修工事吗?”
“就算修好了工事,要守至少也得五千人,这五千人从哪抽?”
“从辽北调,粮仓就空了;从辽西调,明朝就可能趁虚打过来,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吗?”
“何况就算咱们硬凑出五千人守在那,怕是也要被围点打援。”
“你想,黄龙府到开原三百五十里,咱们的援军骑马得走三天,海贼能不知道?”
“他们肯定会在半道设伏,用那些能打两百步的火铳和一炸一片的火箭弹堵着,援军根本靠近不了。”
“到时候黄龙府的兵被围,援军又来不了,不就成了瓮中之鳖?”
博尔晋皱了皱眉:
“黄龙府无天险,不修工事确实难守,可要是从征喀尔喀蒙古缴获的马匹里调些补过去,再备些粮草呢?”
“这些哪有那么容易凑?”
皇太极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无奈,
“征喀尔喀缴的那些马,优先得补辽西、辽北的主力骑兵。”
“他们在宁远、喀尔喀折了不少马,要是调给黄龙府,主力这边的骑兵就成了跛脚的,怎么跟明朝和海贼打?”
“粮草更别提了,辽北粮仓的存粮,只够咱们现有的主力撑六个月,黄龙府五千兵守三个月,至少得三万担粮。”
“咱们现在连辽西的兵都得按人头紧着给粮,哪有多余的往黄龙府运?”
“运过去的话,路上还得防着海贼劫粮,根本不保险。”
“再说还有火炮。”
他又想起火炮的事,语气更沉,
“海贼不管是火炮还是火箭弹,甚至有的火铳射程都比咱们的炮远,派兵驻守黄龙府只有挨打的份。”
“更别说黄龙府那城墙了,还是辽金时候的残墙,现在只剩一丈六尺高,夯土都松了,就算咱们有海贼那样炮,也根本架不住。”
“何况海贼还有重炮,像黄龙府那样的城墙,半个时辰就能轰开个大缺口,往那派兵驻守,不是白白送人头吗?”
努尔哈赤闭着眼听了半天,终于缓缓睁开眼,眼底满是疲惫:
“博尔晋说的不是没道理,可……可咱们现在实在没余力守黄龙府了。”
“去年在黄龙府的守军,是本汗亲自下旨撤回来的,你以为本汗为什么要这么做?”
“科尔沁部的商队从嫩江上游出发,沿洮儿河、霍林河至开原马市交易,全程都不经黄龙府,对咱们获取战马没多大妨碍。”
“有妨碍的是与东海女真的貂皮、人参、东珠贸易,这在咱们的财政收入中占比并不大。”
“而且宁古塔、阿勒楚喀如今都已落入海贼之手,黄龙府在不在咱们手里,意义已经不大了。”
“再说,海贼暂时也顾不上去占黄龙府,他们四月底才开始在伯都讷建堡垒,吉林乌拉的废墟重建也得半年多,最快得明年春天才有可能去占黄龙府,咱们犯不着现在就把兵力耗在那。”
“那地方天寒地冻的,种不出多少粮食,守住那还得靠辽北运粮,实在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