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闭着眼,听着众人的争论,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几分疲惫:
“打?怎么打?毛文龙躲在岛上,咱们的水师连小木船都撑不稳,怎么渡海?”
“伯都讷那边……海贼在松花江上有蒸汽船,还有棱堡,你们谁能保证……打得赢?”
他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阿敏张了张嘴,却没敢接话。
去年宁古塔、阿勒楚喀、吉林乌拉三战,建奴输得太惨了。
海贼的线膛枪在两百步外能精准爆头,蒸汽船能把小木船碾成碎片,火箭弹更是能飞到营地里炸开,这些画面早已成了八旗兵心里的阴影。
“大汗!伯都讷的侦察结果出来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哨探打扮的人匆匆进来,跪在地上禀报,
“海贼在伯都讷的棱堡已经颇具雏形,有六十艘炮船在松花江上巡逻,其中还有七艘是喷烟的车轮舟!陆上还有三千名燧发铳手,日夜守着施工地!”
“还有吉林乌拉,现在也有上千人在江岸水师营废墟上施工了。”
努尔哈赤的脸色更沉了,他又开始咳嗽,这次咳得比刚才更厉害,帕子上终于沾了点点暗红的血迹。
他悄悄把帕子收起来,喘着气道:
“你们看……这就是海贼的实力……”
“咱们刚远征回来,兵疲马乏,宁远又折了数千精锐,现在……能跟海贼硬拼吗?”
“大汗,不能就这么认了!”
阿敏还是不甘心,他往前迈了一步,大声道,
“吉林的堡垒才刚刚开工,现在去攻,还有机会!”
“要是等堡垒建好了,他们的炮一架,咱们再想打就难了!”
“奴才愿带镶蓝旗的五千精锐,去吉林跟他们拼了!”
“你拼得过吗?”
代善突然开口,尖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去年反攻宁古塔,你也说要拼,结果呢?咱们的兵冲上去,就像给海贼的铳当靶子打!”
“我这条腿……也是在吉林乌拉被他们炸伤的,现在走路都费劲!”
“海贼的火铳两百步外还能打中能破甲,咱们的箭一百五十步就没力道了,冲上去就是送死!”
“你怕了?!”
阿敏转头瞪着代善,
“不过是被炸伤了腿,就不敢打仗了?咱们八旗子弟什么时候这么怂过?”
“我不是怂!”
代善急得脸都红了,左手紧紧攥着衣角,
“我是怕咱们的兵白白送死!海贼的战船在松花江上,咱们过不去;”
“伯都讷棱堡也快建好了,到时候他们的炮一装,咱们连靠近都难!”
“还有科尔沁蒙古,他们跟咱们结盟,却迟迟不派兵,真打起来,谁能帮咱们?”
“代善说得对。”
皇太极这时再次开口,
“依我看,咱们不能跟海贼硬拼。”
“第一,海贼有松花江天险和火器优势,咱们强攻必败;”
“第二,毛文龙在南,明廷在西,咱们要是跟海贼开战,就是三线作战,粮草和兵力都跟不上;”
“第三,喀尔喀刚被咱们打服,还没彻底归顺,要是咱们陷入与海贼的持久战,他们说不定会反水。”
“那你说怎么办?就看着海贼在伯都讷建棱堡,然后打过来?”阿敏皱着眉问。
皇太极走到殿中,目光扫过众人:
“我的意思是,收缩防线,保核心利益。”
“第一,放弃吉林乌拉,那里已经是废墟,重建需要一年,而且海贼已经开始在吉林施工了,咱们抢不回来,即使抢回来也守不住;”
“第二,调五千兵往开原、铁岭,加固辽北防线,加固开原城防,挖三道壕沟,部署佛郎机炮,保护辽北的粮仓,那是咱们攻明的后勤基地,绝不能丢;”
“第三,派使者去科尔沁,用联姻和贸易拉拢他们,让他们派骑兵驻守嫩江左岸,威慑海泽,阻止他们继续西扩张;”
“第四,稳定内部士气,告诉八旗兵,海贼虽强,但只能守江险,冬季江面封冻后,他们的战船就没用了,咱们到时候再找机会反击。”
“放弃吉林乌拉?”
纳穆泰愣了愣,
“那可是咱们在松花江流域的重镇,丢了它,咱们就没法从东海女真那里收貂皮和人参了!”
“东海女真那边,只能先放一放。”
皇太极摇了摇头,
“海贼已经占了宁古塔、阿勒楚喀,现在又建伯都讷棱堡,三江流域咱们已经控制不住了。”
“哨探说,东海女真已经在跟海贼偷偷贸易,用貂皮换海贼的铁器和粮食。”
“咱们就算派催贡队去,也会被海贼的水师拦截,白白损失人。”
“不如先切断联系,警告他们不许跟海贼合作,等以后有机会再收拾。”
“我觉得……皇太极说得对。”
代善这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