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奴隶的微光(上)(第12页)
寒风像刀子一样,从秘狱石壁的缝隙里钻进来,刮在每个人裸露的皮肤上,带走最后一点温度。
空气里混杂着血腥、霉烂和绝望的气味,吸进肺里都带着沉甸甸的冰冷。
熊淍缩在冰冷的墙角,尽量用单薄的破烂衣衫裹住自己。
身上的鞭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比伤口更痛的,是心。
老伯替他挡鞭子时那决绝的眼神,阿草死死拉住他时颤抖的手,还有刀疤脸那恶毒的话语……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脑海里。
“上交一半伙食……推出一个人顶罪……”
熊淍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白。
这根本不是要求,这是要把他们最后一点人性都磨灭,变成互相撕咬的野兽!
他胸腔里堵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咳咳……”
旁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是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老者,别人都叫他“石爷”
。
他年纪很大了,背脊却习惯性地挺着,不像其他奴隶那样完全佝偻。
他慢慢挪到熊淍身边,借着阴影的掩护,将一小块硬得像石头的窝头塞进熊淍手里。
熊淍一愣,看向石爷。
昏暗的光线下,石爷的脸上布满沟壑,眼神却像古井深处的石头,沉静而坚硬。
他对着熊淍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嘴唇微动,没有声音,但熊淍看懂了那个口型——“吃”
。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熊淍的鼻尖。
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他没有推辞,将那小块窝头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
他掰下一半,想塞回给石爷。
石爷的手更快,枯瘦却有力的手掌握住了熊淍的手腕,再次坚定地摇头。
他的目光扫过熊淍身上交错的新旧伤痕,最终落在他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上。
“……留着。”
石爷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破风箱,“你,不能倒。”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也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是那个被砍断了两根手指的青年,大家都叫他“阿断”
。
他动作很轻,像猫一样,即使在虚弱中,也带着一种异常的敏捷。
他警惕地看了看通道口的方向,然后快从怀里掏出半个脏兮兮的水囊,塞到熊淍和石爷中间。
“水……”
阿断的声音很低,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嘶哑,“我刚溜去后面水槽……没人看见。”
他的左手缺了中指和食指,伤口早已愈合,留下难看的疤痕。
正是因为这残疾,守卫们常常轻视他,觉得他干不了重活,反而让他找到了一些观察和溜边的机会。
熊淍看着那半个水囊,又看看石爷和阿断。
黑暗中,三双眼睛对视着,没有过多的言语,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悄然流淌。
这不是言语的联盟,而是在绝境中,生命本能地向着一丝微光靠近的集结。
熊淍没有说谢谢。
在这种地方,语言太轻了。
他接过水囊,没有先喝,而是递给了石爷。
石爷顿了顿,接过去抿了一小口,又递给阿断。
阿断也只润了润干裂起皮的嘴唇,最后塞回熊淍手里。
水囊传递的,不只是维系生命的水,更是一种脆弱的信任,一种抱团取暖的微光。
熊淍仰头喝了一小口,冰冷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团灼烧的火焰。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他们想让我们自己乱起来……我们不能上当。”
石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他微微点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应:“守卫……换班……西时三刻……有半炷香的空隙……东边甬道看守最懒……”
阿断也凑近了些,补充道:“我听见……他们聊天……说上面……最近要运一批‘料’进来……很着急……”
零碎的信息,在熊淍脑海中慢慢拼凑。
守卫的规律,王府的动向,还有……他之前凭借凡记忆和观察力,在脑海中慢慢勾勒出的、关于这秘狱复杂结构的零碎片段。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无声的互助在阴暗的角落里悄然展开。
搬运沉重石料时,熊淍和另外两个还有力气的年轻奴隶会默契地靠拢,互相搭把手,分担最重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