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噗嗤”声和脚下冰碴的呻吟。
马干事嫌恶地侧身让开,仿佛躲避瘟疫。另一个干事也皱着眉,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似乎要驱散夏侯北身上那股混合着泥腥、汗臭和血腥的难闻气味。
“北哥!”栓柱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带着恐惧和绝望。
夏侯北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头。他佝偻着背,像背负着无形的千钧重担,沉默地走出了这间冰冷的囚笼,走进了外面依旧酷寒的天地。风雪虽停,但寒气更甚。阳光惨白地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门被马干事“砰”地一声重新关上,隔绝了栓柱等人绝望的目光和张二蛋痛苦的喘息。
与此同时,在县中心医院一间窗明几净、暖气开得足足的单人病房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世界。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进来,暖洋洋的。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花香混合的味道。周强半躺在铺着崭新雪白床单的病床上,身上盖着蓬松柔软的羽绒被,只穿着舒适的棉质病号服。他脸色红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拿着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滑动着,玩着一款画面绚丽的游戏,外放的音效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有些吵闹。
“强强,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周强的母亲,一个保养得宜、穿着昂贵皮草的中年美妇,正小心翼翼地削着一个进口的蛇果,细长的果皮连成长长的一串,垂落下来。她脸上满是心疼和紧张。
“哎呀妈,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没事儿!”周强头也不抬,眼睛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点着,“就是被那群乡巴佬吵得有点烦,还有那个夏侯北,那眼神凶得跟要吃人似的,吓了我一跳而已。孙老蔫都说了,就是推搡了一下,我脚滑自己摔的。”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自己摔的?”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周父猛地放下手中的报纸。他身材发福,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油光水滑的头发梳成大背头,脸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此刻压抑不住的怒气。“强强,你太老实了!那帮穷小子无法无天,聚众闹事,还敢对你动手!这是蓄意伤害!性质极其恶劣!”他站起身,在铺着厚地毯的病房里踱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爸,真没那么严重…”周强还想辩解。
“你闭嘴!”周父厉声打断他,目光转向旁边垂手侍立、一脸谄媚的孙老蔫(他天不亮就被周父叫来了医院),“老孙,你来说!当时什么情况?是不是那个叫夏侯北的带头冲击锅炉房,还动手推搡强强?强强是不是被他推倒的?”
孙老蔫被周父凌厉的目光一盯,肥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立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周总您说得对!就是那个夏侯北!无法无天!他带着一帮人硬闯锅炉房,骂骂咧咧,还动手推搡!周少…周少看不过去,上前劝阻,结果…结果就被那小子狠狠推了一把!周少没防备,脚下又是冰又是雪,一下子就摔倒了!后脑勺‘咚’一声磕地上了!那声音,听着都吓人!”孙老蔫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横飞,仿佛亲眼所见。
“你看!老孙都看见了!”周父重重一拍沙发扶手,震得茶几上的水杯都晃了晃,“强强就是太善良!还替他们遮掩!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严惩!尤其是那个带头的夏侯北,就是个害群之马!暴力分子!必须清除出校!”他转向一直坐在角落、穿着白大褂、显得有些局促的医生(被周父“请”来的熟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老李!诊断报告怎么写,你心里有数!脑震荡!必须的!而且症状要写得严重点!明白吗?”
李医生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周总放心。周公子受到惊吓,外加外力撞击导致的轻微脑震荡症状…需要静养观察…我…我这就去完善病历。”他拿起桌上那份空白的病历夹,手有点抖。
周父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脸上的怒容瞬间切换成一种沉稳而略带忧心的腔调:“喂?老刘啊?是我,周建国。唉,有个事情得跟你通个气,也请你帮个忙…对对,就是强强的事…情况不太好啊,医生初步诊断是脑震荡,孩子吓得不轻…那个叫夏侯北的学生,你是知道的,一贯品行恶劣,这次更是变本加厉!聚众闹事,暴力伤人!影响极其恶劣!…我的意思是,对这种害群之马,绝不能姑息!必须严肃处理!…对,开除!以儆效尤!…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回头我让秘书把联署倡议的草稿发给你看看,你签个字就行…嗯,好,谢了兄弟!”
他挂了电话,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周母已经把削好的蛇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周强嘴边,柔声道:“强强,吃点水果。别怕,你爸会给你做主的。那种垃圾学校,早该清理清理了。”
周强张嘴接过水果,嚼着,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嘴角却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
卧牛山中学,政教处。
厚重的深棕色实木门紧闭着,门上挂着的“政教处主任办公室”铜牌擦得锃亮。门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温暖如春。空调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