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做到凌晨三点,头发掉了一把…我妈说,女孩子学文安稳…”
“二蛋!二蛋!”一个平时关系尚可的男生挤到张二蛋桌旁,声音带着急切,“你物理那么牛逼,竞赛都拿过奖,肯定死磕理科吧?尖子班名额有你一个!”
张二蛋低着头,仿佛要将自己埋进课桌里。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摩挲着那张雪白冰凉的意向表。表格上,“理科尖子班”那几个加粗的黑字,像黑暗中伸出的诱惑之手,散发着致命的光芒。物理世界的简洁、严谨、那洞悉万物规律的力量感,那些精妙的公式和定律构建的秩序殿堂,曾是他贫瘠灰暗的生命里唯一的灯塔和避难所。他想起无数个深夜,在宿舍走廊昏暗灯光下演算时心脏的狂跳,想起解开一道困扰数日的难题时那种直冲天灵盖的、近乎眩晕的狂喜,想起邻居那位辍学打工却偷偷塞给他《自然辩证法》时眼中燃烧的、不甘的火苗…他想选理!他必须选理!那是他挣脱泥潭、触摸天空的唯一绳索!
然而,王海峰那冰冷刺骨、带着赤裸裸警告的话语,还有意向表旁边那行如同紧箍咒般的“综合评估(学业潜力、综合素质及发展潜力)”小字,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火热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想起自己被毫无理由地调到最后一排、紧挨垃圾桶的阴暗角落,想起周强手腕上那块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的崭新劳力士,想起父亲咳着血、在矿灯下佝偻着背寄来的、浸透着煤灰与血点的学费…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他紧握着那张承载着梦想与重压的薄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寂的青白色,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喉咙深处,那股熟悉的、带着浓重铁锈腥味的灼热痒意,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疯狂地翻涌、上顶!他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疼痛压制着咳意。
“我…我还没想好…”他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始终低着头,避开了同学探究的目光,仿佛那目光是烧红的烙铁。他将那份沉甸甸的表格,如同藏起赃物般,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珍重,夹进了那本陪伴他多年、卷了边、封面破旧的英汉词典里。词典翻开的页码间,安静地躺着一张小小的、边缘磨损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父亲戴着沉重的矿灯帽,在幽深的地底巷道口,对着镜头努力挤出一个疲惫而模糊的笑容。
另一边,李小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的目光如同精密仪器,在“理科尖子班”和“文科”两个冰冷的选项之间反复游移、权衡。理科世界那严密的逻辑链条、穿透表象直抵本质的力量,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是她渴望用来剖析世界、挣脱迷雾的利剑。然而,王海峰那句“量力而行”如同魔咒,瞬间勾起了林雪薇在物理竞赛辅导课上被几位名师环绕、从容解答难题的画面,那画面构筑起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阶级壁垒。她想起了废弃器材室里赵建国佝偻着背清点废铁的落寞身影,想起了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用密码锁锁住的、写满心事和愤怒诗句的日记本…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拿起桌角那支仅剩一小截、笔芯随时会折断的廉价铅笔。笔尖悬在“文科”选项上方,微微颤抖。然后,她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小小的方框里,轻轻地、却仿佛用刀刻下般,打了一个沉重的勾。铅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细微却尖锐的“沙沙”声,如同心弦被生生扯断的哀鸣。
“哟呵!这不是我们北哥嘛!”一个夸张而充满嘲弄的声音打破了局部的沉默。周强带着他形影不离的两个跟班,如同巡视领地的鬣狗,晃悠到夏侯北的桌前。他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崭新的、镶着金属边、印着耀眼奢侈品牌logo的签字笔,笔尖在日光灯下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点,像挑衅的刀锋。“盯着这张破纸发什么呆呢?该不会…真做着进尖子班的美梦吧?”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语气里的鄙夷和奚落如同粘稠的毒液,毫不掩饰地泼洒出来,引得周围几个学生发出压抑的嗤笑。
夏侯北仿佛石化了一般,对周强的挑衅和周遭的嗤笑置若罔闻。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封闭了,只剩下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那张雪白刺眼的意向表。表格上,“理科尖子班”那几个字,在王海峰虚伪至极的演讲、周强刺耳的嘲笑、还有周围那些或麻木或艳羡的目光催化下,开始疯狂地扭曲、变形、溶解!它们化作了郑明在校长室里品茶时道貌岸然的脸、王海峰摔账本时那只青筋暴起的手、食堂大锅里漂浮着肮脏锯末的“肉馅”、周强坐在教室黄金c位、翘着二郎腿炫耀新手表的得意笑容…这些画面如同沸腾的、滚烫的、饱含屈辱与愤怒的岩浆,在他胸中奔涌、冲撞、咆哮!一股压抑了太久、积蓄了太多、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轰然冲破了他理智的最后一道堤坝!那怒火烧尽了所有的权衡、恐惧和世俗的算计,只剩下最原始、最暴烈、最决绝的反抗本能!
**三、裂帛惊雷:纸屑纷飞中的孤狼之吼**
“嗤啦——!!!”
一声刺耳至极、如同裂帛、又似惊雷般的巨响,猛地撕裂了教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