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了角色。
他调整坐姿,身体后仰,眯起眼睛,学着父皇思考的样子,一只手捻着胡须,口中喃喃自语。
这个过程,让他不得不去想那些忽略了的事实。
“倘若我是父皇的话........”
他的声音低下去。
“先是........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大哥,突然没了........”
这话说出口,朱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呼吸一顿。
大哥朱标的样子浮现在他脑海。那个总在他们兄弟犯错后,挡在父皇身前的大哥。
那个所有人的顶梁柱,塌了。
朱樉的脸又一次褪去血色。
他嘴角抽动两下。
有些事不去想,尚能自欺。
可一旦将自己代入,他便心口发堵,喉咙像被扼住。
那父皇呢?
父皇是亲身经历。
朱樉的脸色变了。
他预感到某种事实。
他意识到,三哥的话不是在吓他。
“你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朱棡的声音响起。
这回,朱樉没笑,也没反驳。
他点了点头,抬眼看向朱棡。
“确实。”
他的声音发颤。
“确实不对劲。倘若我是父皇,遇到大哥去世这种事,我........我恐怕已经疯了。”
“可父皇他现在,却能如常,甚至能克制情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找到了解释,补充道:
“父皇他........真厉害!”
朱棡抬手,扶住额头。
他感觉太阳穴的青筋在跳。
“........”
殿内再次沉默。
片刻后,朱棡放下手,眼睛里满是血丝,他盯着朱樉,一字一顿地开口:
“不是父皇厉害!”
“是父皇他不对劲!”
不等朱樉再次提出疑问,朱棡紧接着说道,语速加快,逻辑清晰得可怕。
“倘若父皇他真是在克制自己,那在平日里的表现中,定然会有所凸显!”
“一个强行压抑着滔天悲痛与愤怒的人,会是什么样子?是食不下咽,是夜不能寐,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因为一句话,一件物,而突然失控!”
“可眼下我能感觉到,父皇他是真真切切不着急。”
朱棡的目光扫过殿内幽深的一角,声音压得更低。
“该杀的蓝玉,他不杀。”
“他不着急。”
“该立的皇储,他不立。”
“他还是不着急。”
“甚至是我们三个,”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朱樉,“按理说,大哥新丧,国本动摇,父皇应该尽快将我们三人给安排了才对,或留或遣,总要有个章程!”
“父皇他年纪可不小了!”
“难不成他就不担心,忽然出点什么事,来不及安排诸事?”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每一个问题都重重地砸在朱樉的心上,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是啊。
为什么?
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可父皇却表现出了一种耐心。
不,那不是耐心。
那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淡漠。
朱棡看着自己二哥变了的脸色,吐出了结论。
“父皇他,太过镇定!”
这个结论,基于他这段时日以来,对父皇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的观察。
朱棡从椅子上站起,双手负后,在殿中踱了两步,最后停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
他断言道: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周遭的空气,随着朱樉神情的变化而凝固。
他前一刻还带着秦王的不耐,此刻却尽数收敛,散漫不见,换上了凝重。
他原本后仰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前倾,双肘撑在膝上,整个人的重心都压了过来。
这个姿态的转变,让暖阁里的空间似乎都被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