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领口,激得朱棡打了个寒颤,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脑中翻腾的热浪。
与蒋瓛那番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交谈,每一个字都化作滚石,在他心底反复碾压。
父皇。
那个多疑、严苛,用铁腕将整个大明江山牢牢攥在手心的父皇,变了。
这不是他的猜测,而是从蒋瓛——那条父皇最忠诚的鹰犬口中,得出的确凿无疑的结论。
这个认知,让朱棡的四肢百骸都窜过一阵陌生的战栗。
他必须找个人谈谈。
必须!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一个名字便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朱樉。
他的二哥。
朱棡没有片刻耽搁,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带起一阵劲风。马鞭在空中甩出一声脆响,坐骑嘶鸣一声,四蹄翻飞,朝着京城里那座临时的秦王府邸疾驰而去。
车轮与青石板路的碰撞声,街边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避让声,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朱棡的视野里,只有前方那条笔直的道路,以及道路尽头那个能为他解惑的地方。
秦王府。
作为藩王在京的临时落脚点,这座府邸并非按照亲王规制专门修建。它没有封地王府的巍峨与森严,只是一座前朝勋贵留下的大宅院,被内务府收拾出来,挂上了秦王府的牌匾。
即便如此,高大的门楼,门前威武的石狮,以及那朱漆大门上熠熠生辉的铜钉,依旧彰显着主人的不凡身份。
气派,但不奢华。
这很符合父皇一贯的作风,哪怕是对自己的儿子,也绝不见丝毫铺张。
朱棡在府门前勒住缰绳,健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甚至没有等待门房通报,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缰绳随手丢给一个迎上来的亲卫,便大步流星地向府内闯去。
“三殿下!”
“是晋王殿下!”
府中的下人、护卫见到来人,纷纷躬身行礼,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棡,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兄弟。晋王殿下进秦王府,就和回自己家一样,谁敢拦,那是自讨没趣。
更何况,这位晋王殿下的脾气,可远不如秦王殿下那般随和。
朱棡对周遭的问安声充耳不闻,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内院朱樉的卧房走去。
这份焦灼,这份急切,源于他心中那个巨大的谜团。
父皇为什么会变?
这种变化,大到了让他感到陌生的地步。
在御书房门口,他不能问蒋瓛。
蒋瓛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是父皇的刀,是父皇的眼。与他讨论君父的性情,无异于将自己的脖颈送到刀刃下试探锋芒。
这个分寸,朱棡把握得极其精准。
所以,他需要朱樉。
只有在自己这位二哥面前,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将心底的惊涛骇浪尽数倾吐。
穿过回廊,踏入内院,一股若有若无的酒气混杂着菜肴的余香,飘入朱棡的鼻腔。
他眉头微皱。
这味道他熟悉。
昨夜,皇孙朱煐府上的庆功宴,京中的勋贵皇亲几乎都去了。场面极大,气氛更是热烈。
想来,自家二哥定是又喝到了尽兴。
果不其然,当朱棡一把推开朱樉卧房的大门时,一股更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户被厚重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
宽大的床榻上,一个人影四仰八叉地躺着,被子被踹到了床脚,发出的鼾声如同拉风箱,颇有节奏。
不是朱樉又是谁。
朱棡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家伙,昨夜怕是闹到了后半夜。
宴席上的酒水虽然都是些低度数的果酒米酿,可架不住喝得多,灌得猛。
今天一早的朝会,朱樉铁定是没去。
旷工。
这个词放在以前,足以让父皇龙颜大怒,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可现在........
朱棡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蒋瓛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以及他口中说出的事实——陛下今日并未追究任何一位缺席的臣子。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份宽容,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