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景象,让朱煐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分。
朱允炆的脸上,那温润如玉的表象正在寸寸龟裂,隐隐透出愠怒的底色。
这才对嘛。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朱煐心中暗道一声痛快。
若是这位皇太孙真的大度到能够一笑泯恩仇,那他处心积虑布下的局,可就彻底泡汤了。
也不知道这厮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想拉拢自己!
朱煐在心底无声地吐槽。
这咱要是真被你三言两语就拉拢了,那不彻底坏菜了吗?这求死任务还怎么做下去?还得在这鬼地方熬多少年?
他可是掰着指头盼着早日完成任务,好结束这该死的穿越生涯。
........
“冤家宜解不宜结啊,中兴侯。”
黄子澄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有些刺耳,打破了厅堂内压抑的沉默。
“你须知,这朝堂,非你一人之朝堂!”
他攥紧了宽大的衣袖,丝绸的布料被揉捏得不成样子。袖袍之下,指节根根凸起,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苍白。
显然,这位在士林中享有盛名的翰林学士,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他低三下四。
他放下尊严。
他甚至不顾惜一个文人比性命还重的脸面,亲自来到朱煐的府门前,赔礼道歉。
回想起这一路行来,内心经历的种种挣扎与屈辱,黄子澄只觉得一阵阵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
他甚至能够清晰地预想到,今日之后,自己在整个士林中的名声,会被如何不堪地传扬。
那些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后生晚辈,怕是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黄子澄没了文人风骨。
那些与他明争暗斗的同僚,怕是会在私下里开怀畅饮,耻笑他向一个武勋低头,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这一切,他都认了。
为了皇孙殿下的大业,为了将来那不可估量的从龙之功,他愿意承受这份屈辱。
在他看来,自己今日的姿态,已经给足了朱煐面子。
主动上门,负荆请罪。
这还不够。
甚至是由当朝皇太孙殿下亲自陪同而来。
这般阵仗,这般礼遇,便是面对朝中那几位开国公侯,也绰绰有余了。任何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都该见好就收,顺着台阶下来。
这面子,已经是给足了!
黄子澄在心中愤愤不平地咆哮。
他自问已经做到了一个儒臣所能做到的极致,若是换作朝中任何一个人,面对此情此景,怕是早就该感激涕零,诚惶诚恐了。
可朱煐呢?
他半点面子也不给。
非但没有半点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提出了那般荒谬绝伦的要求。
那已经不是要求了。
那是在指着他的鼻子,指着天下所有读书人的鼻子,进行赤裸裸的羞辱!
我都已经拉下脸给你道歉了,你居然还不原谅?
这股邪火在黄子澄的胸腔里横冲直撞,烧得他五内俱焚。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轰然炸开,直冲脑门,眼前甚至都有些发黑,险些就要不顾一切地当场发作。
朱煐见黄子澄气急,心中那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成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布下的这个局,环环相扣,等的便是黄子澄这头撞上来。若是这位东宫讲官、文臣领袖真的能做到大度能忍,不计前嫌,那他这一番搅动风云的苦心,可就算白费了。
黄子澄是谁?
朱允炆的授业恩师,未来帝师的不二人选。
更是如今朝堂之上,文官集团里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
他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便能代表储君朱允炆的态度。
即便不能完全代表,至少也能左右朱允炆的最终判断。毕竟,那位宅心仁厚的皇孙,对自己这位老师向来是言听计从,敬重有加。
师生情深,这四个字,在皇家,有时候比父子血脉还要来得稳固。
朱煐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单纯地激怒一个黄子澄。
他要的,是让黄子澄的情绪,成为一根刺,扎进朱允炆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