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朱棣心中底气又足了几分,自觉这番盘算合情合理,这才壮起胆子,整了整衣袖,大步出列,向着御座上的父皇躬身,开口恳求那稷下学宫副祭酒之职。
他姿态放得颇低,语气显得十分诚恳,仿佛一心只为襄助学问,振兴文教。
龙椅之上,老朱看着台下主动求职的四儿子朱棣,那浓密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从心里面来说,老朱何尝不盼望自己的儿子们都能和睦相处,尤其是希望这些做叔叔的,能对那个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的大孙子朱煐多一些包容和爱护?
他爱护朱煐,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都补偿给他,可他也渴望看到一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和景象,这是他心底最朴素的愿望。
从根本上来说,老朱的思想,剥去那层帝王的外衣,内里依然是千百年来那片土地上最朴实的庄稼汉对“家”的看重——家和万事兴!
一家人,关起门来,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他朱重八从一个放牛娃、小和尚走到今天,创立这大明江山,为的难道仅仅是权力吗?不,也是为了老朱家能世代昌盛,子孙绵延。
正因如此,他才煞费苦心,将手下几个成年儿子分封出去,赋予他们一定的权柄。
这固然有让他们相互制衡,避免一家独大、威胁中央的考量,怕的就是出现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惨剧;但更深一层,何尝不是想给每个儿子一点点安身立命、足以自保的本钱,让他们在未来的风浪中能有所倚仗?这份深沉的、不轻易表露的父爱,老朱都闷在自己的心里,只用实际行动去一点点铺陈。
当看到素来心高气傲、颇有主见的朱棣此刻主动低头,表现出想与朱煐缓和关系的意愿时,老朱的心里确实开始徘徊不定了....他既心动于这可能出现的和解局面,又深怀顾虑。
毕竟,就连自己这个做爷爷的,都亏欠大孙良多!
想到朱煐流落民间那些年受的苦楚,老朱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敢立刻坦然告知其真实身份,生怕刺激到他,或者引得他更加怨恨。
自己这大孙的脾气,那是点火就着,宁折不弯。
他若是心里不痛快,不肯原谅朱棣,那就算自己这个皇帝老子亲自开口说和,恐怕也根本毫无作用,搞不好还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这小子,怕是杀头都不带皱眉的,岂会轻易屈服于压力?
要换成是军国大事,或是处置哪个不开眼的臣子,老朱绝对是一言九鼎,乾纲独断,说一不二。可一旦涉及到朱煐,涉及到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老朱就有些麻爪了,颇有些束手无策之感。
他的目光不由得飘向了站在一旁的朱煐,仔细观察着孙儿脸上的神色,试图从中读出些什么。
接着,他又看了看台下保持着躬身姿势的朱棣,心中权衡再三,终于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殿中的寂静。
“额咳咳,”老朱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却又比平日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斟酌......
“老四啊,你的心思,咱知道了。不过这稷下学宫,乃是朱御史主动提及,奏请重开的。创办所需银钱,咱也打算主要用他此番筹集来的款项。湖广赈灾之后,尚有余裕近五百万两,咱已决定,先拨付一百万两给稷下学宫,助朱御史将此事办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朱棣身上,语气变得明确起来:“既然咱已经当众言明,学宫一应事务,皆由朱御史主管,那他就是实际上的总管事。咱嘛,不过挂个祭酒的虚名,以示朝廷重视。所以,你想当这个副祭酒,光咱点头还不够,你得自己去征得朱御史的同意。他若是点头应允了,那咱这里,自然没有意见。”
老朱仔细考虑之后,还是觉得替朱煐做这个主风险太大。
自己这大孙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万一好心办了坏事,惹得大孙不快,甚至当场顶撞起来,那局面将如何收拾?这绝非老朱愿见。
索性,将决定权完全交还给朱煐,最为稳妥。如此一来,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朱煐自己的选择,与自己无干。至于他们叔侄之间能否借此机会冰释前嫌........
唉,咱管不了,也没那能力去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在处理浩繁的国家大事时,老朱从来都是充满自信,果决明断,对自己的能力和判断毫不怀疑。
可一旦面对朱煐,面对这团纠结的家事,此刻的老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