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忠良传?于科传》载:“天德二年冬,太庙祭祖大典前夕,镇刑司副提督石崇构陷,于科(字听安)遭毒参汤所害,困诏狱弥留。德佑帝萧桓闻之,屏去仪仗,仅携司礼监掌印太监李德全赴诏狱探视。
时于科气若游丝,见帝龙袍,强撑余息,断续言‘火药……仓藏……查石崇’,未竟而卒。帝握其冷手,忆德佑十五年南宫之囚,于科曾护边勤王,今忠良殒于诏狱,愧疚震怒交加。遂立传旨:赠于科少保衔,以从一品礼殓葬;令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封锁石崇名下诸仓,昌顺郡王萧栎、太保谢渊入宫议策。此‘诏狱泣忠’之役,实为帝彻底清剿石党之转折点,于科临终三言,直指石崇兵变核心,奠太庙平叛之基。”
铁梅
朔雪封枝冻欲摧,虬枝如铁挺寒威。
不随桃李争春暖,独抱幽香待雪曦。
梅之为物,非徒艳色清芬之赏,实乃天地风骨之凝。历寒而不凋,经雪而愈艳,其干如铁铸,其魂若金熔。自唐璟赋其贞固,放翁咏其清芳,润之赞其俏姿,梅之精神遂跨千古而益彰。今作《铁梅赋》,非敢继前贤之踵,实欲绘其铁骨,颂其丹心,以彰逆境不屈、守正不阿之品格。
朔风卷地,寒云锁空,千林僵仆,万窍号风。天地积素,琼楼玉宇皆失色;川原凝冻,碧树丹崖尽覆冰。当此凛冬肃杀之际,独见疏影横斜,破霜而出——非桃非李,乃梅之铁骨铮铮者也。其枝虬劲如铁,弃杨柳之柔媚;其干嶙峋若铸,无桃李之繁荫。老干撑天,似昔时烈士横戈;新枝傲雪,如今朝勇者举旌。
初则蓓蕾隐秀,攒聚如星。玉粒缀枝,疑是冰丸坠碧汉;琼苞裹素,恍若寒珠映霜庭。虽未放而风骨已露,纵含香而锋芒暗呈。及夫严霜再降,朔风益紧,群芳敛迹,百虫匿形。梅乃破苞吐萼,挺秀含英。或素白如凝脂,皓皓若雪;或浅绛如流霞,灼灼若灯。瓣虽柔而承雪不折,蕊虽细而迎风愈挺。宋璟所谓“冰玉一色”,未足状其洁;林逋咏“疏影横斜”,难尽显其劲。
至若风雪交加,天地昏冥。飞絮扑窗,迷漫千山之路;寒威裂帛,冻彻九陌之庭。梅则昂首挺立,不为所倾。雪压枝头,枝曲而不折,如壮士负戟忍辱;风穿花隙,花摇而不坠,似君子持节守贞。暗香潜发,穿帘透户,非桂香之浓烈,非兰馨之幽远,乃经霜锻骨之清冽,历雪融魂之纯净。王安石云“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盖此香也——非独悦人鼻观,更欲醒人心境。
逮及冬去春来,暖律初回。东风解冻,蛰虫启户;桃李争妍,蜂蝶喧飞。梅则敛蕊收香,悄然隐退。不与杏争艳,不与桃争辉,甘让春荣于众卉,独留清节于尘寰。落瓣委地,非叹凋零之悲;成泥护根,实为来岁之培。陆游所咏“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是赞其志;润之高歌“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是颂其心。
观夫梅之生平,历三时之寒,得一瞬之荣,而清节终始不渝。非不知春温之暖,偏选寒冬为场;非不惧风雪之烈,愿以弱躯相抗。其为物也,可谓刚矣;其为德也,可谓贞矣。昔宋璟见梅于榛莽,感其“贞心不改”而作赋自励,终成开元名相;今之仁人志士,亦常以梅自比,于困厄中守节,于危难中担当。
梅之铁骨,非独在形,更在其魂。遇寒而愈劲,是谓勇;不争而自芳,是谓谦;历劫而弥香,是谓韧。此魂也,铸于冰雪,炼于风霜,与松柏同其贞,与竹石共其刚。非谓其无柔情,柔情藏于玉瓣;非谓其无壮志,壮志凝于铁干。
噫吁嚱!世有繁花,或媚春阳,或骄夏雨,然经霜则陨,遇雪则摧。惟梅也,以铁为骨,以玉为容,以香为魂,立于天地之间,如君子之守道,似志士之赴义。观梅者,可观其节;品梅者,可品其心;学梅者,可学其贞。
今之世,或有风雨如晦,或有霜雪骤临。若能怀梅之铁骨,守梅之清魂,则逆境可破,困厄可越。待得云开雾散,春满人间,虽功成而不居,虽名立而不骄,复如梅之敛迹,深藏功与名。此乃梅之教也,亦君子之德也。
铁梅之美,美在形神合一;梅魂之贵,贵在历劫弥坚。自先秦梅实入馔,至汉唐赏梅成风,再至宋元赋梅明志,梅之文化历久弥新。今赋铁梅,非止于咏物,实欲借梅喻人,以彰中华民族不屈不挠、守正创新之精神。愿此铁梅之风骨,长存于天地,永驻于人寰。
御书房的余温尚未散尽,萧桓将石崇的罪证副本锁入紫檀锦盒时,指尖突然触到盒底一枚铜符——那是德佑十五年于科守大同卫时,托人送抵南宫的“守疆”符,铜面已磨得发亮,边缘还留着北元流矢擦过的凹痕。他猛地想起御书房诘问石崇时,石崇提及“于科通敌”的狡辩,又念及昨夜周显密报“于科遭毒后病危”,心口像被钝器撞了一下。
“李德全,”萧桓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备常服,去诏狱——只你我二人,不许声张。”按《大吴帝王行止规制》,帝王出巡需设仪仗、传警跸,可他此刻只想避开石崇的眼线——御书房诘问后,石崇必派密探监视宫廷,若知晓他赴诏狱,恐再生事端。
李德全愣了愣,随即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