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林月·卤痕记》
冬至前的夜风裹着雪粒子,打在盐仓的木窗上沙沙响。
萧凡把最后一袋秋盐码进仓角,转身见陈禾正用布巾擦着窗台上的卤霜草盆栽——那是她从枣林移来的几株,此刻叶片上凝着层薄霜,在油灯下泛着细碎的光。
“阿伯说明天要落大雪,得把这些草移到柴房去。”
陈禾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陶土的炉身烫得人指尖麻,“笔记里说卤霜草经霜雪才更灵,可这盆栽怕是熬不住。”
萧凡刚要应声,忽闻院外传来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挑开窗缝看,见两个穿着官服的人牵着马站在院门口,灯笼照得他们腰间的铜牌亮。
“是盐司的人。”
萧凡心里一紧。
往年盐司只在开春查盐引,这时节上门多半没好事。
阿伯披着棉袄迎出去,隔着柴门问明来意,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说是邻县盐商报官,说我们私藏的卤油是违禁物。”
阿伯转身进来时,棉袍上落满了雪粒,“他们要搜柴房,还说要是搜出卤油,就得封了盐田。”
陈禾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指节泛白。
卤油是用枣泥灰炼的,虽能让盐味更醇,却不在官府核定的制盐法子里。
她往柴房跑,萧凡紧随其后——那瓮卤油就藏在柴堆后面,是这几个月攒下的宝贝。
“来不及了。”
陈禾蹲在瓮前,指尖抚过冰凉的陶壁。
盐司的人已经进了院,靴底踩在积雪上咯吱响。
她忽然想起笔记里夹着的那页残纸,上面画着个漏斗似的东西,旁边写着“卤油入枣,三月可酿”
。
“把卤油倒进枣窖!”
陈禾抬头时,眼里闪着光。
后院那口老枣窖里堆着新收的冬枣,枣肉厚实,正好能吸卤油。
萧凡二话不说,抱起陶瓮往窖口跑,陈禾紧随其后,手里攥着把木勺。
盐司的人闯进柴房时,两人刚把最后一滴卤油抹在枣堆上。
窖里弥漫着枣香和卤味,混在一起竟格外好闻。
为的官差翻遍了柴房,只找到些寻常盐袋,悻悻地往回走,路过枣窖时瞥了一眼:“这枣倒新鲜。”
“是自家吃的,大人若不嫌弃,带些回去尝尝。”
阿伯堆着笑,往官差手里塞了袋冬枣。
那官差掂了掂,转身带着人走了,马蹄声渐渐消失在雪夜里。
三人站在枣窖前,呼出的白气混在一起。
陈禾扒开枣堆,拿起一颗沾了卤油的冬枣,表皮泛着油亮的光。
她咬了一口,枣肉的甜混着卤油的咸,在舌尖化开,竟比蜜饯还爽口。
“这法子真行。”
萧凡拿起一颗,在手里转着圈,“只是这枣还能存住吗?”
“笔记里说能酿,说不定能做成卤枣。”
陈禾把残纸铺平,上面果然画着酿枣的法子:一层枣一层盐,埋在卤土里约摸三月,开春就能取出来。
阿伯蹲在窖边,用手捻了捻沾着卤油的枣皮:“盐司的人既然来了,往后制卤油怕是得更小心。
不如就按老陈头的法子,把卤油都封进枣里,既藏得住,又是桩好买卖。”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趁着雪停的间隙,把枣窖里的冬枣全做成了卤枣坯。
陈禾按笔记里的比例配盐,萧凡负责往窖底铺卤土——那是收雪池底最细的盐泥,晒干后敲成粉末,带着天然的卤香。
封窖那天,陈禾在窖口摆了三株卤霜草。
她说这草是卤脉的灵物,能保佑卤枣酿得地道。
萧晚抱着只芦花鸡来,说是要给窖神上供,被阿伯笑着拦住:“咱们这窖神,怕是只认卤霜草呢。”
开春时,最先报信的是枣林里的卤霜草。
往年要到惊蛰后才抽新芽,这年刚过雨水,就有嫩苗从土里钻出来,叶尖带着点淡红,比去年长得更旺。
陈禾蹲在老枣树下,看着那些新苗,忽然想起笔记里的话:“卤脉旺则草茂,草茂则年丰。”
“该开枣窖了。”
她往盐田跑,萧凡正在晒盐场翻晒新收的春盐,盐粒在阳光下闪着碎金似的光。
听说要开窖,他扔下木耙就往回跑,萧晚已经搬着梯子候在窖口,手里还攥着块去年的枣泥糕。
阿伯掀开窖盖时,一股奇异的香气涌了出来——不是单纯的枣甜,也不是卤咸,倒像把整个盐田的春气都封在了里面。
陈禾顺着梯子爬下去,只见原本饱满的冬枣缩成了暗红的小团,表皮裹着层晶亮的盐霜,像一颗颗小琥珀。
她拿起一颗递给上面的萧凡,他接过来咬了一口,卤香先在嘴里炸开,接着是枣肉的回甘,咸甜交织着,比记忆里任何蜜饯都有滋味。
萧晚抢过一颗,含在嘴里直咂嘴:“比镇上卖的甘草枣好吃十倍!”
三人把卤枣装进陶罐,一共装了二十多罐。
阿伯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