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盐花,像撒了把碎玉。
“盐工们心思真细。”
徐老人轻声说,“知道后来人开春会缺盐引,就把老盐藏在盐井里,用卤影指路,用红树林叶子记法子。
不是藏着掖着,是怕这盐田的味断了。”
萧凡蹲在卤水池边,摸了摸池壁上的浅痕。
痕里已经凝出层白晶,滑溜溜的,像被卤水浸透了。
他想起刚才水底的人影,突然觉得,那些盐工或许早就知道,几十年后会有人像他们一样,站在卤水池边,对着奇怪的影子犯愁——所以他们把法子藏在卤雾里、石缝里、盐砖的纹路里,就等有人来现。
夜里,众人躺在盐母棚里听潮声。
铜鼎里的星烬没灭,光透过陶瓮的缝隙漏出来,映得棚里像落了层星光。
小女孩抱着玻璃罐睡着了,罐里的鱼苗贴着罐壁,尾鳍上的环纹一道叠着一道,像串长珠子,紫边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徐老人翻着抄本,在新的一页写下:“立春卤影显,老盐润盐田,记于卤影。”
写完把抄本放在铜鼎旁,抄本的页角和鼎沿碰了下,出轻响,像在打招呼。
萧凡摸了摸铜鼎里的星烬,温温的,像人的手心。
他望着棚外的盐田,稻苗在夜里轻轻摇,卤水池里的卤水泛着微光,远处的老盐井旁,红树林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在说什么。
火能续,苇能生,盐能引。
这盐田的事,从来不是一时的,是一辈辈人把过日子的法子藏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让后来人知道,什么时候该等卤影,什么时候该找老盐,什么时候该跟着鱼走。
夜风掠过棚顶,铜鼎里的星烬轻轻闪了下,像在应和。
萧凡知道,这故事还长,等下季潮来,说不定盐田的哪个角落,又会藏着新的记号——是盐工们留的,也是这盐田自己说的。
只要有人听,有人找,这盐潮笺上的字,就会一直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