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突然浮了上来,落在圆盘上的盐包上,盐包瞬间冒出青烟,青烟在半空凝成个模糊的人影,这次不是盐工头李老,而是个穿着粗布裙的妇人。
“是盐工的妻子。”
徐老人轻声说,“我奶奶说过,以前盐工忙时,都是女人们在家记盐田的事。”
妇人的人影开口时,声音温柔又清晰:“后辈人,你们终于把盐语坛找来了。
这些盐里藏着我们的日子,春采盐时怕潮来,夏灌渠时怕天旱,秋修灶时怕雨漏,冬藏盐时怕霜冻……”
她抬手往盐田的方向指,青烟里突然浮现出画面:民国二十三年的春天,盐工们在盐田边采盐,女人们在旁递水;夏天,孩子们跟着大人在灌溉渠边除草;秋天,全家一起修缮七星灶;冬天,把盐藏进盐仓时,在瓮口放把干稻穗防潮。
画面最后,是封灶那天,盐工们往灶里撒盐,女人们把七包盐埋进稻根,眼里含着泪却笑着说:“总会有人找到的。”
人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成缕青烟,钻进盐母晶石里,晶石突然变得温热,表面的盐丝连成一片,在地上映出个“记”
字。
徐老人翻开潮信歌抄本,在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七盐合,盐语坛启,盐工日常,终得记。”
抄本写完的瞬间,盐田上的盐稻苗突然齐齐弯下腰,稻穗上的金斑闪得像撒了把碎金。
当天傍晚,村民们把盐语坛放在七星灶旁,和潮音盒并排摆着。
萧凡坐在坛边,看着盐母晶石里的光点忽明忽暗,突然明白盐工们藏在盐里的秘密——他们不光要留下应对灾害的法子,还要留下活着的痕迹。
春盐里有对潮的警惕,夏盐里有对渠的呵护,秋盐里有对灶的珍惜,冬盐里有对仓的牵挂,这些不是冰冷的知识,是一代又一代人对盐田的感情。
小女孩突然指着玻璃罐喊:“鱼苗的环纹亮了!”
罐里的小鱼苗尾鳍上,五道环纹同时亮起,红、紫、银、蓝、褐交织在一起,像把小扇子。
就在这时,盐语坛的铜圆盘突然转了起来,七包盐同时冒出青烟,青烟里浮着行淡金色的字:“盐记旧语,人续新声。”
“是让我们接着记啊。”
老张拿起炭笔,在新的麻纸上写下当天的盐田事:“今日收秋盐,颗粒饱满,盐母晶石温润,潮音盒铜铃未响,一切安稳。”
他把麻纸放进盐语坛的抽屉里,抽屉“咔”
地关上,圆盘上的盐包又恢复了平静。
夜风掠过盐田,盐语坛的铜圆盘轻轻转了半圈,盐母晶石里的光点闪了闪,像在点头。
萧凡知道,盐潮笺的故事,早已不是“找到”
就能结束的。
七星灶的火暖着盐田,潮音盒的铜铃预警着灾害,盐语坛的盐记着日子,比目鱼带着小鱼苗在潮汐沟里洄游,盐稻苗上的星纹映着天上的银河——这片盐田是活的,它记得过去,也等着未来。
或许有一天,后来人会打开盐语坛的抽屉,看到老张写下的麻纸,看到更后面的人续记的盐田事,看到玻璃罐里那条带着更多环纹的鱼——他们会拿起炭笔,接着写下当天的潮高、盐收、稻苗长势,然后明白:所谓传承,不过是让日子在盐里留下味道,让后来人能循着这味道,找到回家的路。
盐母晶石上的盐丝轻轻晃了晃,像在说:记吧,盐会记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