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潮笺
第二十道环纹显形的拂晓,玻璃罐里的红盐水突然凝出了冰花。
萧凡盯着罐壁看时,冰花正顺着第十九道青纹的边缘蔓延,在第二十道淡紫纹路上开出细小的花穗,穗尖坠着的冰晶里,竟裹着片极小的纸角,纸上隐约有墨迹。
“是盐潮笺。”
徐老人捏着潮信歌抄本赶来时,指节都在颤。
抄本最后一页不知何时洇开了片水渍,水渍里浮出行褪色的小楷:“紫纹凝霜,笺出潮底,载盐工旧语,需以晨露润之。”
他往罐口撒了把刚采的红树林晨露,冰花“咔”
地裂了道缝,裹着的纸角慢慢舒展开。
那是片巴掌大的麻纸,边缘被海水泡得毛,纸上用炭笔写着三行字,字迹被盐霜糊了大半,只能看清“潮没盐仓”
“七灶封”
“留笺于鱼腹”
几个字。
小女孩突然指着玻璃罐喊:“鱼在抖!”
罐里的幼鱼正用尾鳍拍打紫纹,环纹上的冰花簌簌往下掉,掉在纸上竟化成了清水,把糊住的字迹晕得清晰了些——“民国二十三年,大潮淹盐田,盐工封七星灶于潮底,留七笺记方位,一笺藏鱼腹。”
“民国二十三年……”
老张蹲在地上扒拉着盐粒,“我爷爷说过那年的潮,海水漫到红树林深处,盐仓全塌了,后来再找七星灶,只找到三座半。”
他突然抬头看浅滩,“剩下的灶难道真在潮底?”
徐老人把麻纸举到晨光下,纸背隐约有淡墨画的轮廓,像片滩涂的地图,图上标着七个小红点,其中一个正对着幼鱼所在的玻璃罐。
“这是第一笺,”
他指尖划过红点,“剩下六笺,定藏在其他比目鱼腹里。”
他们往浅滩赶时,潮水刚退到脚踝。
滩涂上的鱼印比往常密了数倍,大多是比目鱼的尾鳍痕,印子里的盐霜凝得像层薄雪。
小女孩突然蹲下去,指着个巴掌大的鱼印喊:“这里有东西!”
印子里嵌着片银亮的鱼鳞,鳞上的环纹用红盐描过,第二十道正是淡紫色的,和玻璃罐里的幼鱼分毫不差。
萧凡用镊子夹起鱼鳞,鳞底粘着片更小的麻纸,纸上只画着个“二”
字,旁边用炭笔勾了朵盐稻花。
“是第二笺的标记,”
徐老人往远处指,“盐稻花开得最密的地方,肯定有鱼。”
盐稻田边的水渠里,果然浮着条半大的比目鱼,尾鳍上的紫纹正泛着光。
老张伸手去捞,鱼却突然往水渠深处游,游了丈许停住,用尾鳍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落在岸边,凝成颗颗盐晶,晶光连成线,指向水渠底的淤泥。
萧凡潜下水摸了摸,淤泥里藏着个陶瓮,瓮口用麻布封着,布上绣着颗盐稻穗。
打开瓮盖,里面铺着层干海藻,海藻上躺着四片麻纸,正是第三到第六笺——纸上画着不同的滩涂地形,每幅图旁都标着个“封”
字,封字的笔画里嵌着细小的盐晶,晶光在晨光下闪得像星星。
“还差第七笺。”
徐老人把六笺拼在一起,地图的缺口正对着红树林深处的老盐井。
他们往盐井走时,井里突然传来“咚”
的一声,像有东西落水。
萧凡往下探矿灯,光柱里浮着个木盒,盒盖上刻着北斗七星,勺口处嵌着颗紫纹鱼鳞,正是第七笺的标记。
木盒里的麻纸最完整,纸上用炭笔写着封灶的法子:“潮退三尺,以盐稻根须缠灶基,撒七星灶灰于四周,灶自沉潮底,待紫纹显,以七笺引之,灶乃出。”
纸末画着个小小的“启”
字,旁边沾着些金黄的粉末——是七星灶里的稻灰,和徐老人背篓里的一模一样。
“今天就是潮退三尺的日子!”
老张看了看日头,“抄本里说‘紫纹现三日,潮退最宜启灶’,现在去刚好!”
他们按七笺的地图往潮底走时,海水刚没过膝盖。
第七笺标记的位置有片凸起的淤泥,淤泥上长着丛盐稻,稻根须缠在一起,像团金黄的网。
徐老人往稻根上撒了把七星灶灰,淤泥突然往下陷了半寸,露出块青石板,板上刻着七星灶的图案,最中间的灶眼处有个凹槽,正好能把玻璃罐里的幼鱼放进去。
“要把鱼放进去?”
小女孩攥紧了罐口。
萧凡点头,轻轻把幼鱼捞出来——幼鱼刚落在凹槽里,第二十道紫纹突然亮了,石板下传来“轰隆”
的响声,像有石门开了。
海水里冒起串串气泡,气泡破裂后,七座完整的七星灶慢慢从潮底浮上来,灶膛里的灰烬还保持着封灶时的形状,灶壁上的星痕亮得刺眼。
“真出来了!”
老张伸手摸灶壁,指尖刚碰到星痕,灶膛里突然窜起蓝绿色的火苗,七座灶的火苗同时往上冲,在半空连成个巨大的斗形,斗口处落下七片麻纸,正是他们找到的七笺,笺上的字迹在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