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盐脉新声(1 / 2)

盐脉新声

春汛来临时,红树林的新芽已经没过脚踝。

萧凡蹲在滩涂边,看着秋茄的气根在卤水里舒展,像无数只小手在丈量潮水的深浅。

那粒从芦苇秆里出来的种子,如今长成了半尺高的幼苗,芽尖的朱砂红褪成了淡粉,却在叶脉里洇出细密的红丝,像被盐水浸过的血迹。

“这叫‘血脉’。”

徐姓老人拄着枣木拐杖走来,拐杖头雕着比目鱼的形状,“我爷爷说,红树林的根能喝卤水,喝够了就会把盐份凝成红丝。

这些丝记着潮水的脾气,就像人记着祖宗的话。”

他用拐杖拨开滩涂的积水,水面浮起层细密的泡沫,泡沫破裂的纹路竟与比目鱼尾的银环重合。

实验室的比目鱼在那晚之后,尾鳍的第八道环纹彻底定了型。

萧凡用显微镜观察时,现环纹边缘有极细的锯齿,像是用盐粒拼出来的。

他突然想起青铜匣子里的潮汛图,图中最高水位线的边缘,也有同样的锯齿纹。

“不是溃堤预警,是溃堤的痕迹。”

他把电子显微镜的图像放大,“这些锯齿是潮水漫过堤坝时,浪花拍出来的形状。”

老张抱着台古旧的测深仪闯进实验室。

仪器是从县档案馆翻出来的,黄铜外壳上刻着“嘉靖年制”

,探头线的绝缘层裹着层盐晶,晶体内冻着些黑色的碎屑。

“是木炭。”

他用镊子夹起碎屑,“碳十四检测说这是崇祯十五年的,和海啸毁盐仓的时间对得上。”

测深仪的显示屏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动的波纹与比目鱼尾的环纹频率完全一致。

闭馆后的博物馆总有些奇怪的响动。

萧凡调阅监控时,现凌晨三点,樟木箱里的蓝印花布会自动展开,金线绣的“七、廿三、子”

会渗出些蓝紫色的水迹,在地面拼出串新的数字:“八、七、卯”

他想起徐老人说过的潮信歌,翻出老人手写的抄本,在最后一页找到句被虫蛀过的话:“八纹平,七日卯,盐生新苗”

第七天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

萧凡带着测深仪赶到红树林时,徐老人已经在滩涂里插了几十根竹片,竹片上用红漆画着刻度。

“卯时的潮水会漫到第五根竹片。”

老人指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盐工们说,红树林的根须在这时会吐出盐粒,像在给土地撒种子。”

话音刚落,潮水果然涨到第五根竹片处,退潮后,竹片根部的沙地上,真的结出层雪白的盐霜,霜花的形状正是比目鱼的轮廓。

测深仪在这时出刺耳的蜂鸣。

探头沉入退潮后的水洼,屏幕上的波纹突然变成直线,终点指向滩涂深处的片红树林。

那里的气根格外粗壮,根部的泥土里露出半截生锈的铁器。

萧凡徒手刨开泥土,挖出个铁制的方盒,盒盖上焊着枚永乐通宝,币面的纹路与盐晶里的红线完全吻合。

打开铁盒的瞬间,股浓烈的卤味扑面而来。

盒里铺着层麻布,布上绣着幅红树林的图案,每片叶子上都用朱砂写着数字,最顶端的嫩叶上写着“九、五、辰”

“我家的潮信歌漏了这句。”

老人的手指抚过嫩叶,“辰时是五点到七点,五天后的这个时辰,该有特别的事。”

他突然注意到麻布的边缘绣着条极细的金线,顺着金线摸过去,现盒底藏着块巴掌大的盐晶,晶体内冻着片红树林的叶子,叶尖也有抹朱砂红。

五天后的辰时,阳光穿过红树林的缝隙,在滩涂洒下斑驳的光点。

当盐晶被阳光照透,晶体内的红叶突然开始旋转,在沙地上投出个完整的“盐”

字。

萧凡想起铁盒里的麻布,把布铺在“盐”

字上,红叶的影子刚好落在嫩叶的“九、五、辰”

上,这时,比目鱼不知从哪游来,尾鳍在布上拍打出水渍,水渍晕开后,竟在数字旁多出个“生”

字。

“是‘九纹生’。”

老张突然想起什么,翻开县志的电子版,“这里记载,明代盐工在红树林里种过‘盐稻’,能在卤水里生长,收割时要等比目鱼出现九道环纹。”

他用树枝拨开滩涂的积水,水下的泥土里果然露出些青色的稻穗,穗粒上结着层盐霜,霜纹的间距是四毫米——比第八道环纹多了半毫米。

比目鱼这时游向镇海塔的方向。

三人跟着它来到石塔底层,现积水潭里的青铜匣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里面的潮汛图上,最高水位线处多了道新的刻痕,刻痕旁画着株红树林。

萧凡突然注意到潭壁的石砖上,有几处新鲜的凿痕,拼在一起是个“稻”

字。

“塔基里还有东西。”

老张用撬棍撬开刻着“稻”

字的石砖,砖后露出个暗格,里面藏着个陶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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