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身旁书卷堆积如山。
然而船下虽风雨交加,江水轰鸣,但那过分敏锐的耳力,依旧从一片嘈杂之中清晰地捕捉到了江岸边那一道细微却不同于风雨的呼吸声。
神识如水银泻地般无声蔓延开来,虽未刻意探查,但来人的气息,身形轮廓,已然映现出来。
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但并未起身,也未出声邀请,甚至连目光都未曾从书卷上移开半分。
只是继续看着他的书,仿佛并不知道船下站了一位故人,正在雨中徘徊。
舱内舱外,隔着一层木板,却像是隔着一重天地。
…
江边,南北北望着那扇始终紧闭的舱门,以及那扇窗后纹丝不动的人影轮廓,心中那点微弱的希冀也渐渐被冰冷的雨水浇灭。
他定然是知道自己在下面的。
可他…
不愿见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委屈悄然涌上心头。
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雨水的气息冲入肺腑,让南北北打了个寒颤,也让那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罢了。
既然来了,总要问个明白。
即便或许得不到答案。
想着,也不再犹豫,将油纸伞稍稍压低遮住大半面容,足尖在泥泞的地面上轻轻一点。
身形如同雨燕般掠起,划过漆黑的夜空,轻飘飘地落在了云舟的甲板之上。
甲板冰冷湿滑,雨水汇聚成细流,四处流淌。
南北北收起伞,立在雨中,略微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衣襟和发丝,这才走到舱门前。
迟疑了一瞬,抬手,轻轻叩响了舱门。
“易年…是我,南北北…”
舱内沉寂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平和淡然的声音:
“门没锁…”
南北北推开舱门,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和淡淡草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冷茶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与外面冰冷潮湿的风雨味截然不同。
下一刻,舱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依旧是那般拥挤,四处堆满了书籍。
一盏青铜油灯在桌角安静燃烧,光线昏黄。
易年就窝在那张熟悉的躺椅里,手中捧着一卷厚厚的古籍,姿态慵懒,神情专注。
与外面天中渡乃至整个北祁南境的混乱、喧嚣、忙碌、悲怆,仿佛完全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一种极致的宁静,甚至可以说是停滞。
“请进…”
一句话,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然后用拿着书的手随意地指了指旁边小炉上早已凉透的茶壶,开口道:
“喝茶自己倒…”
易年的态度自然寻常,反而让南北北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片刻,才依言走到一旁,但没有去倒那冷茶。
在离易年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动作间带着一种与以往活泼跳脱截然不同的沉静。
直到南北北坐下,微微侧头看向易年时,易年的目光终于从书卷上移开,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叹了口气。
南北北那依旧清丽动人的右脸颊下方,靠近下颌线的位置,竟赫然多了一道寸许长的疤痕!
那疤痕很新,皮肉还微微泛着红,并未完全愈合,边缘甚至还有些细微的结痂。
像一道丑陋的蜈蚣,突兀地爬在她光洁的皮肤上。
在跳跃的烛火映衬下,显得有几分狰狞。
目光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看向自己手中的书,开口道:
“南疆有蕈,生于幽涧腐木之阴,其色赤紫,状若蝶翼,夜有微光,取其菌盖,捣烂成泥,以无根晨露调和,敷之,另,北地雪狼腹下最细软之毫,三钱,煅烧成灰,与前者同调,每夜净面后敷于痕上,次晨以冷泉水洗去,忌食辛辣腥发之物,百日之内,痕浅色淡,年余可复光洁如初。”
一口气说完,语句流畅,仿佛这偏方早已烂熟于心。
其间甚至连一个磕绊都没有,目光也始终未曾从那密密麻麻的古字上移开半分。
手指还下意识地捻过一页书角,似乎正在进行的阅读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医嘱”所打断。
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复述书上的某一段落,而非在对着一位脸颊带伤的故人提出疗愈之法。
没有询问这伤痕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