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真正的影子,总能提前一步,避开所有的灯火与视线。
他的每一次停顿、每一次穿行,都恰好生在巡逻弟子转身的间隙,或是被树影遮蔽的死角。
他的身体被本能驱动着,穿过一片片灵气稀薄的低阶药田。
那些寻常的灵植散的草木精气,对他而言,如同路边的野草,引不起他体内那股渴望的半分注意。
他一直走,走到了药园的深处。
一处被淡青色光幕笼罩的独立小院前,悄然停下了脚步。
此处是内园,种植的皆是一些上了年份的珍稀灵植,其中不乏三品以上的宝药。
那层光幕之上,有无数细密的灵气符文缓缓流转,形成一道坚固的禁制。
任何未经许可的触碰,都会立刻引动禁制反击,并惊动坐镇在药园深处的管事长老。
叶归尘却面无表情,直直地走了过去。
他伸出右手,朝着那片光幕缓缓按去。
诡异的一幕生了。
那本该示警反击的禁制光幕,在他手掌触及的瞬间,竟像一池被投入石子的春水,荡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随后,光幕上的符文流转出现了片刻的凝滞,紧接着便无声无息地向两边分开,为他让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他体内的那股吞噬之力,似乎与构成这禁制的能量,达到了某种奇特的共振。
那混沌的本源气息,对这种纯粹由灵力构成的阵法禁制,有着一种源自更高层级的压制与瓦解。
他迈步走了进去,身后的光幕又悄然合拢,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未生。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
在这片灵气浓郁得多的内园里,他准确无误地走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在那里,一株半人多高的灵草,正沐浴在月光下,通体散着幽幽的紫色光华,叶片上还凝结着点点灵露,煞是好看。
紫烟草,三百年份。
叶归尘的目光,被这株灵草牢牢吸引。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株草内蕴含的精纯生命能量,正是他体内那两股力量此刻最渴望的东西。
他走上前去。
就在他距离紫烟草还有三步之遥时,灵草根部的泥土里,一道微不可查的符文印记闪烁了一下,出一道极为微弱的灵力波动。
那是赵乾为了以防万一,私下布设的警戒符。
一旦有外来气息靠近,便会向他示警。
然而,这符文仅仅亮了一瞬,就像被一盆无形的冷水当头浇下,光芒迅黯淡,彻底没了动静。
叶归尘体内那混乱的本源气息,对这种由单纯灵力构成的符文,有着天然的屏蔽与压制作用。
他终于走到了紫烟草面前。
他没有去采摘它的叶片,也没有去挖掘它的根茎。
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缓缓地,将手掌按在了紫烟草粗壮的主根茎上。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完全是身体被本能驱使下做出的动作。
下一刻,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那株原本生机勃勃,散着紫色光晕的紫烟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开始枯萎。
它的叶片迅由紫转黄,接着变灰,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水分与生机。
它的根茎快干瘪,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前后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
整株三百年的灵植,就在叶归尘的掌下,化作了一捧灰白色的粉末,连根须都未曾留下。
一阵夜风吹过,粉末簌簌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至极的木系生命能量,顺着他的掌心,如同一道洪流,凶猛地涌入他的体内。
这股能量并未经过经脉的正常炼化,而是直接冲向他那片死寂的丹田气海。
一直折磨着他的饥饿感和剧痛,在这股庞大能量的冲刷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足感。
那感觉,就像一个在沙漠中濒临渴死的人,猛地灌下了一整壶清冽的甘泉。
他的四肢百骸,每一寸血肉,都舒展开来。
他甚至能察觉到,自己那被两股力量死死禁锢住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活力。
这丝活力虽然细若游丝,却真实存在,并且能够被他的神念所调动。
这种满足感,让他几乎要呻吟出声。
然而,就在这股满足感达到顶点的瞬间,他的意识,猛然恢复了清明。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