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尘在万草园的日子,过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平静。
他每日天不亮便到,拿起锄头和水桶,走到丙字七号区那片最贫瘠的药田。
锄草,浇水,松土。
此地的杂草是一种名为“缠根藤”
的劣性植物,根系深扎土层,汲取着灵田本就不多的地气。
清除它们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每一锄下去,都震得他手臂麻。
浇灌用的水,引自后山一口寒泉,冰凉刺骨,每次提水都让他的双手冻得毫无知觉。
他的动作很笨拙,远不如那些做惯了杂役的外门弟子来得麻利。
不出半个时辰,汗水便已浸湿了他灰色的杂役服,贴在背上,勾勒出单薄而倔强的脊骨轮廓。
“哟,这不是咱们宗主新收的小师弟吗?怎么,听风小筑的灵气不合胃口,跑来跟我们这些苦哈哈抢饭碗了?”
一名身材高壮的外门弟子扛着锄头路过,停下脚步,怪声怪气地开口。
他身旁几人也跟着停下,目光不善地投了过来。
叶归尘抬起头,脸上沾着些许泥土,他勉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对着那人躬了躬身子。
“师兄说笑了,是师尊她老人家体恤,让师弟来此学习些照料灵植的法门。”
“学习?学习怎么种地吗?”
另一名尖嘴猴腮的弟子闻言,出一声嗤笑,“那你可得用心点,咱们万草园的活计,可不养没用的闲人。”
叶归-尘只是点头哈腰,嘴里连声应着“是,是,师弟一定用心学,不敢有半分懈怠”
。
他这副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让那几个原本想借机寻衅的人,都觉得兴味索然。
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闷响都听不见,委实无趣。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便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赵乾来过几次。
他总是站在田埂之上,衣袂飘飘,纤尘不染,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泥地里一身狼狈的叶归尘,脸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意。
“小师弟,在这里还习惯吗?”
“多谢大师兄挂念,一切都好,管事师兄们也很照拂。”
叶归尘停下手中的活计,放下锄头,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回答。
“嗯,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师尊让你来此,也是一番对你心性的磨砺,你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赵乾点了点头,话语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又提点道:“不过,此地灵植皆是宗门之物,一草一木皆有定数,损毁任何一株,按门规处置都非小事。
你初来乍到,手脚笨些也是常情,但务必小心谨慎,莫要行差踏错,给师尊她老人家脸上抹黑。”
言罢,他便不再多言,背着手,施施然地转身离去。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叶归尘那张沾满泥污的脸上,多停留一刻。
对于他而言,一只被拔了牙的狗,只要足够听话,是没人会在意它是否在泥地里打滚的。
如此过了三日。
深夜,听风小筑内,万籁俱寂。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叶归尘蜷缩在床榻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小幅度抽搐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饥饿感,从丹田气海的最深处升起,像有无数只无形的蚂蚁,正在啃食他的五脏六腑与骨髓。
起初只是隐约的空虚,现在却已演变成了剧烈的绞痛。
那两股盘踞在他体内的恐怖力量,似乎从沉睡中被这种极致的饥饿彻底唤醒。
它们不再相互攻伐,而是破天荒地联合起来,向他这具孱弱的身躯出了最原始的抗议与索求。
需要能量。
必须补充能量。
这个念头粗暴地冲刷着他的神智,将他所有的理智与思绪都碾得粉碎。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重影。
他的身体被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意志所支配,动作僵硬地从床榻上翻落。
他推开窗户,身形一晃,如同一道没有重量的虚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窗外的夜色。
他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小径,绕过回廊,他的目的地明确得吓人。
合欢宗,万草园。
他来到了药园的外围。
即便是在深夜,这里依旧有手持法器的巡逻弟子,两人一队,按照固定的路线往来。
可他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