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桌上震动起来。那震动很轻,却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按住手机,低头看的瞬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快得像流星,却被坐在对面的季洁牢牢抓在眼里。
他没接,按灭屏幕,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继续听同事发言,可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却泛了白。
季洁的心沉了沉。那不是"打错了"该有的反应。
周五晚上队里聚餐,算是庆祝盗窃案圆满结案。小饭馆里闹哄哄的,啤酒瓶碰撞的声音、说笑声、窗外的夜市吆喝声混在一起,把空气都泡得热辣辣的。杨震被几个年轻同事围着灌酒,他笑着推挡,却还是喝了不少,脸颊泛着红。
季洁坐在角落,看着他仰头喝酒的样子,心里那点疑虑像发了芽的草,悄悄往上冒。他喝酒时总爱皱着眉,喉结滚动的弧度很大,可今天,他的目光时不时往口袋里瞟,像揣着块烫手的山芋。
果然,没过多久,他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的铃声比上次更急,"嗡嗡"地在口袋里震动,连桌子都跟着颤了颤。杨震的脸色瞬间变了,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子绷紧了,像被冻住似的。他几乎是立刻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对身边的人含糊说了句“去趟洗手间”,就快步往门外走。
脚步很急,带着种想逃的仓促。
季洁的心跳突然乱了。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看着那扇被推开的门又缓缓合上,心里有个声音在催她:跟上去。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悄悄溜出了饭馆。
走廊很长,铺着褪色的红地毯,踩上去没声音。尽头是安全出口,绿莹莹的灯牌在昏暗中亮着,像只窥视的眼睛。杨震就站在灯牌底下,背对着她,肩膀绷得笔直。
“林静怡,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说过多少次,我们不可能了。”
林静怡。
季洁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这个名字像枚生锈的钉子,突然从记忆深处冒出来,扎得她心口一疼。
她听过这个名字。去年队里老梁退休,聚餐时喝多了,有人提起杨震在警校的事,老梁拍着桌子说:“当年杨震为了林静怡,跟教导员都吵过架,谁能想到后来……”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当时杨震正给她夹菜,笑着打岔:“老梁喝多了,胡咧咧呢。”
原来不是胡咧咧。原来那天的电话,不是打错了。
“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有家庭,你听不懂吗?”杨震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愤怒,又像别的什么,“你别再打电话了,也别来找我,没意思。”
"咔"的一声,电话挂了。
杨震转过身,大概是没想到会撞见她,脸色"唰"地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喉咙像被堵住了,半天才挤出句:“媳妇儿,你……你怎么在这?”
季洁看着他,走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把他眼底的慌乱照得一清二楚。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得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是林静怡吧。”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连自己都惊讶于这份平静。
杨震的喉结滚了滚,眼神闪烁着:“是……是她。”
“她找你干什么?”季洁往前走了一步,地毯很厚,脚步声轻得像叹息。
“没什么,就是……突然联系上,说些过去的事。”他的声音在发颤,连眼神都不敢跟她对上,那些话像碎玻璃,拼凑起来全是破绽。
季洁笑了,那笑声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凉。“说过去的事需要躲着我接电话吗?”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杨震,我们从搭档到夫妻,十年了。十年里,我们一起在尸检房待过通宵,一起在暴雨里追过嫌疑人,你中枪的时候我给你捂过伤口,我发烧的时候你守了我三天三夜。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杨震急了,上前一步想拉她的手,“她就是……就是突然说想复合,我当场就拒绝了!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多想,真的,我就是不想因为过去的人闹不愉快……”
“怕我多想?”季洁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那一下躲闪很轻,却像道无形的墙,瞬间隔在两人中间。“杨震,你不告诉我,我才真的会多想。”她的声音开始发紧,眼底那片平静终于裂开了缝,涌出来的不是愤怒,是失望,浓得化不开的失望,“对我来说,坦诚比什么都重要。你把这件事藏起来,本身就说明你心里有鬼,或者说,你没那么信任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杨震的声音也急了,带着点委屈,又有点无措,“我就是觉得……觉得没必要让你烦心……”
“别说了。”季洁打断他,往后又退了一步,拉开了更远的距离,“我现在不想听。”
她转身往饭馆走,高跟鞋踩在地毯上,这次的声音很响,像是在跟谁赌气。推开门的瞬间,里面的喧闹涌出来,撞得她耳膜发疼。同事们还在说笑,没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僵硬,只有老郑举着酒杯喊:“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