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在笔录本上顿了顿,墨水在纸面晕开个小黑点。“你为什么不叫救护车?”
“我怕……”林雅的哭声突然拔高,“我是翻窗进去的,她们会以为是我干的!妈妈说过,要是我被警察抓了,她就再也不管我了……”
她忽然抓住自己的红绳手链,用力往两边扯。“我想把碎玻璃捡起来,可手一直在抖……”红绳突然崩断,珠子滚得满地都是,“台灯倒下来的时候蹭到了我的头发,我听见巷口有脚步声,抓起作业本就跑,连窗户都忘了关……”
季洁弯腰去捡滚落的珠子,指尖触到颗刻着小字的银珠——\"雅\"。她想起周秀兰相册里的照片,十岁的林雅戴着同款手链,站在公园的樱花树下,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正雄,你看,她多像你。”
“周老师的加密相册里,有三百二十七张你的照片。”季洁把打印出来的照片推过去,从幼儿园的小红花到上周的运动会,每张背面都标着日期,“去年你生日那天,她在学校门口等了三个小时,就为了拍张你背着新书包的样子。”
林雅抓起照片一张张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想起每次放学,总觉得有人在看她;想起自己在作文里写想有台钢琴,第二天周老师就把旧电子琴搬到她家;想起上周和同学打架,周老师把她拉到一边,轻轻揉着她的头发说\"别听他们的,你爸爸很爱你\"。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林雅的哭声里带着委屈,“她明明认识我爸爸,为什么看着我被人欺负……”
季洁从档案袋里抽出份病历,周秀兰的名字你像你爸爸一样,被过去的事困住。”她的声音有些发涩,“你爸爸去世前,在遗嘱里留了封信给你,说\"周阿姨是好人,别恨她\"。”
林雅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像没融化的雪。“我爸……他不恨她吗?”
“他床头的相册里,一直放着那张订婚照。”杨震拿出证物袋,照片里的红裙子已经褪色,周秀兰的笑脸却依然清晰,“周秀兰说,当年是她家里不同意,逼她嫁给了别人,直到三年前丈夫去世,她才敢来见你爸爸,可那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光从云层里漏出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技术科的电话打进来时,季洁正看着林雅腕间的红痕——像道没愈合的伤口,提醒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周秀兰的水杯内侧,只有她自己的指纹。”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沉重,“秋水仙碱的剂量是致死量的三倍,她书房的日记本里写着\"该去见他了,别让小雅知道\"。”
审讯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林雅慢慢捡起地上的红绳,把珠子一颗一颗串回去,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在地面投下道长长的影子。
季洁想起周秀兰信里的最后一句:“雨停了,我该走了。”三十年前的雨困住了两个人,三十年后的雨停了,终于把没说出口的告别,还给了这个清晨。
红绳重新系回腕间时,林雅轻轻摸了摸上面的银珠。她忽然想起上周周老师给她讲的诗:“相思如明月,可望不可攀。”那时候她不懂,此刻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突然就懂了——有些爱,只能藏在岁月里,像红绳上的结,看着是束缚,其实是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