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江泉市郊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安静地行驶着。车内,秦风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模糊灯影,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与家人短暂的温馨团聚,尤其是岳父林振邦那定海神针般的临行嘱托,像一股暖流,驱散了他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阴霾和沉重。虽然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让他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舒缓。
车子驶入市区,已是晚上九点多。他没有直接回市政府宿舍,那里太过冷清,也容易引人注目。他让司机将车开到了一条位于老城区、远离繁华地段的巷口。这里以地道的本地烧烤闻名,烟火缭绕,人声鼎沸,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就到这里,你回去吧。我见个朋友,自己走走。”秦风对司机吩咐道,随即下了车,像一滴水汇入人海,瞬间消失在嘈杂的夜市光影中。
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更窄的支巷,在一个挂着昏黄灯泡、招牌油腻的烧烤摊前停下。摊主是个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毛巾的粗犷汉子,正满头大汗地翻动着炭火上的肉串,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混合着焦烟味,扑面而来。秦风找了个最里面、背靠墙壁的角落小桌坐下,这个位置既能观察入口,又不易被直接看到。
然后,他拿出那手机,拨通了周文的号码。
电话几乎在响铃一声后就被接起,周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简洁,带着一种随时待命的警觉:“秦市长。”
“忙完了吗?”秦风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轻松,甚至有那么一丝随意,“没吃的话,出来陪我吃点东西。老地方,你知道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对秦风这种近乎“闲适”的邀约感到些许意外,但周文立刻回答,没有半分犹豫:“是。二十分钟内到。”
炭火噼啪作响,油脂滴落激起阵阵青烟。秦风点了三十串羊肉、几串烤腰子、两个茄子、一盘花生毛豆,又要了四瓶冰镇啤酒。他慢条斯理地剥着毛豆,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喧嚣的环境,实则是在进行安全确认。
不到二十分钟,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身形瘦削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桌旁,正是周文。他即使在这样充满烟火气的环境中,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最后落在秦风脸上,微微颔首:“秦市长。”
“坐。”秦风指了指对面的塑料凳,笑着拿起一瓶啤酒,用筷子利落地撬开瓶盖,泛着白沫的冰凉液体涌出瓶口。他将酒瓶推到周文面前,“先喝点,解解乏。这两天,盯着那些数据流,眼睛都快瞎了吧?”
周文依言坐下,接过啤酒,但没有立刻喝,只是放在面前,目光快速扫过桌面和秦风的神情。他敏锐地察觉到,今晚的秦风,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沉郁和凝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释然和底气。这变化,显然与林振邦书记的高升密切相关。
“还好。系统运行有规律可循。”周文简短地回答,然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秦市长,省城那边…一切还顺利?”他问得隐晦,但指向明确。
秦风拿起一串烤得焦香冒油的羊肉串,大大地咬了一口,满足地咀嚼着,含糊不清却带着笑意说:“顺利!老爷子精神头足得很,进京前把我叫去,耳提面命,让我在江泉老老实实待着,别给他惹是生非。”他这话半真半假,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家有靠山”的轻松感,仿佛岳父的“训诫”是什么值得开心的家事。
周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再多问,也拿起一串烤肉,默默地吃了起来。他明白,秦局心态的转变,源于背后那座骤然耸立的巨大靠山。这确实是值得安心的事,也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有了更强大的战略支撑和回旋余地。
几串烤肉下肚,冰凉的啤酒也喝了大半瓶,气氛不再像开始时那么拘谨。秦风看着周文即便在吃烧烤时,依旧腰背挺直、动作一丝不苟的样子,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这种放松的状态,在他身上是极其罕见的。
他用筷子虚点了点周文面前那串几乎按毫米级进度在吃的烤茄子,笑道:“老周,我说你这吃相,能不能别跟分析数据包似的?放松点,这儿没监控探头,也没人窃听,就咱俩。你看你,吃个茄子都要先建立个数学模型,分析一下最佳摄入路径和咀嚼频率吗?”
周文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明显没料到秦风会开这种带着戏谑的玩笑。他抬起头,看着秦风眼中闪烁的、毫无掩饰的笑意,脸上那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窘迫的裂纹。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用力夹了一大块茄子塞进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习惯了。”
秦风被他这略显笨拙的反应逗乐了,忍不住哈哈低笑起来,引得旁边一桌光着膀子划拳的食客都好奇地望了过来。他赶紧收敛笑声,压低声音继续调侃:“哎,你说,要是让你们局里那帮整天琢磨你的人知道,他们眼里不食人间烟火、只跟代码打交道的周大局长,居然深更半夜跟我坐在这种地方撸串喝啤酒,他们的世界观会不会崩塌?”
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