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陪我去还愿(1 / 2)

落上门闩,他才在妆台一侧坐下,披了一袭春色,黄绿摇曳,珠玉流苏垂颈对称,鲜亮颜色仿佛冲淡了病气,还原出旧时的意气。

他的发不若言攸那般乌黑,但也有精心养护,一两绺跳脱地滑到肩前,颇有种跃出条框规束的灵气。

而镜前人着半见淡色,漾漾浅绯,刺绣葳蕤,见之明媚。

俞繇只手托她腮颊,描眉勾目,尾指挂着一缕青丝,香柔温润,曾共君枕上并头相偎衬。

一场春光构梦,圆满又离散。

他翕张着唇:“夫人,我宁愿你不是恩怨分明的人。”

如果她最初就恨屋及乌,讨厌他、憎恶他,避而远之,他也不会曲折又胆怯地逼近,毁掉她的亲事又不得不故作疏远。

言攸从精明算计,寻求呵护庇护,到日久见人心,一似假作真。

她生出真心,无非是因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好的人。清醒者才痛苦,所以她“生前”缄口不言,何尝不是怜惜。

言攸眼睫闪动,残忍地想:终有一日,你会恨我。

恨起作茧,华发早生。

那一日,俞繇成为新家主。

“若不是因为你的本心本性,我看也不会多看一眼。”她脸上笑意缥缈,昳丽失真。

俞繇笑答:“那我要一直做好人,赎罪。”

替父亲的杀孽洗罪,也替自己三年前弃她而逃忏悔。

‘阿兄,你信我。’

倘若能重回,他当日不会退缩半步。

清和,我当然信你,有恨,却也有心。

“清和,陪我去还愿吧?”

言攸平和问他:“还愿?还什么愿?”

院中护花铃轻响,泠泠清清,他的声音潺潺如水,极其干净。

“你走之后,我年年都要去庙中祈福,盼你回来,这一次你一起去,多捐些香油钱。”

言攸嗔笑:“你真以为是神佛显灵,才让我回到玉京的吗?”

“你知道我从不信鬼神,可这一次,的确是天赐。”俞繇长臂一揽,圈紧了她身躯,在耳畔喟叹。

……

俞繇替她戴上帷帽,一同出府,新婚燕尔恰逢早春踏青。

马车停在山脚,新婚夫妻双双下车,俞繇牵她拾阶而上。

“下了一点雨,你慢些。”倏忽间,他停步下来,又放开她手,“我背你上山,就不会沾湿鞋袜了。”

言攸两手提裙,裙摆和云履干干净净,她婉拒:“这路常年有人走动,没有什么青苔,一点春雨,不算湿滑……”

俞繇系了一条襻膊,不像和她打趣,连宽袍大袖都利落收拾好了,“你是嫌我如今身体不如往日了。我又不是快死了,才二十余岁,不至于连你都背不动。”

言攸垫脚,捧他面容,道:“是你想背我。”

“是,快上来。”

他笑,蹲下一段,言攸再不推辞,飞快在他鼻梁上落吻,“恭敬不如从命。”

俞繇特意用了檀香遮盖饮药的清苦气,她紧挨着男人的后背,视线随着他上台阶的步子起伏着,春日尚有寒意,而他是可靠的热源,她只要把脸颊贴在他颈侧,自有热血流过,为她取暖。

幸福落空后,是虚无是悲苦。

偷窃所得终要归还。

她在他领襟中藏泪,残余一场春寒,如千针刺喉,两人心照不宣不言,三百阶,步步踟躇。

他也许才是活在几年前的瘸子。

南下寻人时,他不屑。

一个瘸子,要他千里迢迢去接回侯府?

吟风楼生意兴隆,贵公子入楼,掌柜亲自迎客。

“公子。”

“我来寻人。”俞繇略板着脸,开门见山道。

掌柜照例引人上阁楼安静处相谈,“公子找什么人?我们这里都是做正经营生的。”

“半月前,你们从人贩手上,买来的那个瘸子。”俞繇冷声道。

“公子打哪处来的?”

“玉京。”

掌柜当即一悚,这人远在皇城却对吟风楼的近况了若指掌。

俞繇眉心微微动了动,“有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别想蒙骗。”

“啊,有的,公子先去雅阁内等候吧。”

俞繇晓得店家是为了在他这里多赚几两钱,好在他没计较,随小厮入内休憩。

茶水从沸烫到温热,他刚呷了一口茶,便有女声响起,吟着一首小诗,婉转好听,随后又熟稔对他介绍茶的品类、特性。

俞繇头也没抬,轻哂道:“为何这样卖弄?”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那短短几句比同窗间春水祓禊日敷衍的互赠诗赋好上几分。

跛足的少女屈跪在桌边侍奉,“楼主说,公子远道而来,找的却是我这样一个瘸子。所以我私以为,公子是来救我出苦海的贵人,我要在贵人眼中留下好印象。旁的没有,胜在善听人言。”

她将目的昭昭揭明,又似乎并不担忧俞繇会因为她的心思而不再想见她。

与从容谈吐割裂的,是她侵入他视野中、那双粗糙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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