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走过来。
罐身擦得亮,连脱落的漆皮都被仔细粘好了。
"
今儿不卖焦豆腐。
"
沈建国把盐罐往灶台上一放,从怀里掏出个玻璃饭盒,"
我老同事老周,在养老院呢。
他前儿跟我念叨,吃啥都没味儿。
"
他舀了勺盐,在锅底焦块上慢慢撒开,盐粒落在热油里"
噼啪"
作响,"
我攒着这罐盐,就等给他尝尝有人记得的咸。
"
阳光穿过树杈,在盐粒上跳着金斑。
沈星河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
老沈嘴笨,可他的盐罐子,比谁都实在。
"
那天的饭香飘出好远。
张婶端着空碗来还,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
你妈写的少放酱油,让我想起我老伴总嫌我手重今天我照她的法子做了,女儿说,像她小时候的味道。
"
王大爷的信是孙女代写的,歪歪扭扭的铅笔字:"
爷爷说,您妈纸条上的字,比他藏了三十年的酒还香。
"
沈星河坐在老槐树下,看着满桌的回信,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纸上。
风掀起一张信纸,上面歪歪扭扭画了颗心——是昨天那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写的,她说:"
阿姨,我奶奶说,您妈妈的盐,比我腕上的红绳还甜。
"
暮色漫上来时,沈建国蹲在灶边添柴火。
他咳得厉害,背弓成一张老弓,却还在跟林夏念叨:"
下周该给老周送第二罐盐了,得挑晴天雨天路滑。
"
沈星河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背。
老人抬头看他,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夕阳。
"
爸,"
沈星河说,"
下周三,我陪您去养老院。
"
沈建国愣了愣,低头拨弄柴火:"
成顺便把你妈那菜谱带上,老周说他也想学。
"
晚风卷起地上的信纸,有一张飘到沈星河脚边。
他弯腰去捡,听见父亲低低的咳嗽声,混着柴火噼啪的响。
那声音像根细针,轻轻扎进他心里——他突然想起,父亲最近总说"
老了,记性差"
,可前儿社区体检通知单,他藏在枕头底下的动作,快得像个偷糖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