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捏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邮箱里的监控录像还在循环播放——画面里的他穿着2o年常穿的深灰西装,站在"
蛟龙号"
舰桥上,指尖正点在声呐屏的某个坐标上。
那是他死亡前三天,可此刻他明明站在1998年的三亚,床头还摆着林夏退烧后压皱的毯子。
"
笃笃笃。
"
敲门声惊得他差点把手机摔在床头柜上。
林夏裹着他的蓝条纹衬衫探进头,梢还沾着刚擦过的酒精味:"
渔民阿福叔的电话,说他们凑了七条船,要跟你商量守海的事。
"
她的眼尾还泛着病后的淡粉,声音哑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沈星河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倒扣在日记本上。
屏幕熄灭前,最后一格画面是2o年的自己,眉峰紧拧的模样和此刻镜中的少年重叠。
他接过林夏递来的座机分机,听见阿福沙哑的嗓门炸开:"
小沈先生,我们老李家三代都在这片海讨生活,昨儿听你说海底有老祖宗的房子"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用粗粝的手掌抹了把脸:"
我把《更路簿》翻出来了,我爷爷的爷爷用桐油浸过的,标着七洲洋的暗礁、黑潮的转向点。
"
沈星河的指节抵着太阳穴,突然想起上午在军港,老船长硬塞给他的渔民日记本。
此刻那本子就摊在台灯下,"
护海队"
三个字被月光镀了层银边。
他望着林夏睡衣下摆沾的海鲜酱渍——这是她着烧还坚持给他煮的海鲜粥,突然笑了:"
阿福叔,明早五点,码头第三根缆桩,带齐会看海图的老把式。
"
凌晨四点的码头还浸在薄雾里,沈星河踩着露水走到缆桩下,就见七八个身影从阴影里冒出来。
老船长拎着个油布包,布角沾着晒干的鱼鳞;阿福扛着卷得硬的羊皮海图,手腕上还系着褪色的红绳——那是渔民出海前求的平安符。
"
小沈先生。
"
老船长掀开油布,露出三本泛黄的线装书,纸页边缘被海水泡出深褐的纹路,"
这是我家传了六代的《更路簿》,自西嘴(西沙)去北海(北部湾),用乾巽(西北至东南),十更当年我爹就是靠这个,在十二级台风里把船开进暗礁湾避风。
"
沈星河蹲下来,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的朱砂标记。
那些用毛笔写的"
红草屿鬼哭滩"
,和他记忆里卫星云图上的坐标严丝合缝。
他抬头时,老船长的眼睛在雾里亮:"
我们要守的不只是海,是老祖宗留在海底的东西。
"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
蛟龙号"
的探照灯划破晨雾。
王海从舷梯上冲下来,安全帽歪在脑后:"
沈先生,声呐组刚扫到海底石柱群的延伸带,按《更路簿》标绘的暗礁区,正好能布气泡生装置!
"
他晃了晃手里的平板,蓝色的洋流模拟图在屏幕上翻涌。
沈星河跟着王海往舰桥跑,风掀起他的校服下摆。
老船长带着渔民们跟在后面,阿福把海图摊在甲板上,用船钉压着四个角:"
这里是黑潮分叉点,气泡要顺着洋流走,才能形成连续的气墙。
"
午夜时分,"
蛟龙号"
的甲板被月光洗得白。
沈星河站在舰桥,盯着导航屏上跳动的绿点——七艘挂着"
打渔"
旗号的民船正分散在预定海域,船舷下挂着他让人连夜赶制的气泡生器。
老船长的船在最前头,他看见老船长探出身子,用长杆把最后一台装置推进海里,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像碎银。
"
坐标北纬11°′,投放完成。
"
王海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刺啦声,"
所有装置已启动,可燃冰分解率稳定在75。
"
沈星河盯着声呐屏,原本代表深海的幽蓝逐渐被密集的光点覆盖——那是上升的甲烷气泡在水中形成的云团。
随着气泡越聚越多,声呐波被折射得支离破碎,屏幕上慢慢浮现出一片绵延的浅滩轮廓,像极了天然大陆架的断层。
"
成了。
"
他低声说,掌心沁出的汗把对讲机握得烫。
清晨的海面被朝霞染成金红时,菲律宾驱逐舰"
德尔毕拉尔"
号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
沈星河举着望远镜,看见舰的锚链还挂着昨夜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
雷达显示前方有大面积浅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