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卢柳驳斥道,“那坛子我仔细瞧过,你那日挖出坛子的土根本不是新土,起码埋了一两个月。今年四月,董裕安曾来我家喝酒,席间说起如何赶走徐青玉的事。当时我喝得不省人事,是董裕安扶我进的房,想来他便是那个时候做的手脚!”
陶罐依旧笑眯眯的:“您有怀疑跟东家说便是,跟我说不着。”
“你莫以为有董裕安撑腰,我就抓不住你的把柄!”卢柳冷声道,“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跟着你十几天了。你这些天到处吃喝玩乐,还买了新宅子,想必那董裕安给了你不少封口费吧?”
陶罐连忙否认:“卢掌事,买宅子的钱都是我自己从赌坊赢回来的,不信您可以去问赌坊的掌柜。”
“还想狡辩?”卢柳沉声道,“我今日借着董裕安的名义找你,手上必然有真凭实据。念在你曾跟着我的份上,我才想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陶罐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是你们把官矾换成民矾的吧?这换出去的官矾总得找地方销赃,和我们尺素楼合作的作坊就那么一二十家,我已经问出一家,证词都在我手里。你若是现在坦白,我还能向东家求个情;可你要是执迷不悟,我就只能去跟董裕安谈谈,看看他会不会弃卒保帅。”
陶罐眼珠一转,脸上有些许慌乱。
当初他和董裕安都没料到,官矾被换后竟会引发大面积褪色。
他们只以为民矾染出来的布料颜色会浅淡一些,寻常人看不出来,所以做这事时也没太隐蔽。
后来事情闹大,董裕安做了补救,但像卢柳这般清楚内里门道的人,顺藤摸瓜查下去,难保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见陶罐犹犹豫豫,卢柳一拍桌子:“陶罐,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引荐进尺素楼的?你就这么对我?”
陶罐心里也有气,“卢掌事,您年纪大了,也干不了几年,我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吧。”
“这么说,你承认这事是你做的了?”卢柳抓住话柄追问。
陶罐被这话堵得一噎,忽而抿紧了嘴唇。
卢柳冷哼一声:“如今才是人证物证俱在。你尽管狡辩。”
陶罐虽心虚,却不愿示弱,也还谨慎,他笑着说:“您也用不着诈我,您要是真有证据,只怕早就去找东家了吧。您如今跟我在这里耗,不就是没扳倒董掌事的铁证吗?”
话音刚落,只听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周贤黑着脸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瘦弱的女子。
陶罐一看见周贤,脸色猛地一变,一屁股跌坐在地,“东家,您怎么会……”他看了周贤一眼,又转向卢柳,“你个老东西,敢诈我!”
卢柳冷笑一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
隔壁房间内,前一刻周贤还在和徐青玉讨论天晓色仅用于画轴太过局限、难以实现最大利润,隔壁房间卢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他仔细一听,顿时察觉出不对劲——
陶罐刚才与卢柳的对话,已然把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
周贤胸中起伏,一时说不出话来,看向卢柳的目光带着几分心虚。
随即他又想到,今日徐青玉突然提议在有楼用餐,恐怕早已是布好了局,就等他钻进来。
他猛地转身盯着徐青玉,咬牙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
徐青玉走到周贤面前,坦然道:“实不相瞒,那日董裕安和陶罐领我们去卢掌事家时,我就有些怀疑。东家可还记得,当日真正挖出那坛子银子的人是谁?”
周贤仔细回想,那天情况混乱,他急火攻心,哪里还记得是谁先一锄头下去挖出了银子。
“是董掌事。”徐青玉声音笃定,“当时陶罐随意一指,说银子藏在树下,可树下那么宽的地方,董掌事却能精准找到埋藏之处,我当时便起了疑心。”
周贤怒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东家,我没有确凿证据,只能提醒卢掌事多留意陶罐的行踪。况且我在尺素楼忙着新品发布会的事,分身乏术,董裕安也一直盯着我。”
周贤想到徐青玉瞒了他这么多事,心里五味杂陈,只能将怒火发泄到陶罐身上。
他一脚踹在陶罐胸口,陶罐被踹倒在地,连忙求饶:“东家,饶我这一次吧!是董裕安,是他跟我说官矾和明矾没区别,就算换了染剂,织造局的验官也看不出来。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听信了他的话。”
周贤气得胸口起伏,双目泛红,眼看就要撑不住。
徐青玉连忙拉过旁边的板凳,往周贤身后一送,周贤恰好跌坐在板凳上。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们是如何串通的?”
陶罐支支吾吾地说:“我负责把官矾转移出去,董掌事负责分销。东家,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啊。”
他以头呛地,咚咚几声,额前瞬间沁出了血。
“东家,是我猪油蒙了心,我本来不想这么干的,是董掌事逼我的!事情闹大后,我好几次想跟东家摊牌,可他说已经收拾好了残局,还不许我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