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徐良玉从前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的那些——
三年前正是傅闻山打了胜仗,赢回六座失土,才把长公主从周朝接回京都。
如此说来,傅闻山与长公主的关系必然亲近。
他和沈维桢,大约都是公主殿下的左膀右臂,也难怪能成莫逆之交。
若是能得他们中任何一人牵线……徐青玉只敢在心里转这个念头。
救命之恩要用在刀刃上,因而她此刻实在没底气提这般要求。
“那公主喜好什么?”徐青玉追问了一句,又补充道,“傅公子拣能说的告诉我便是,不好说的,我绝不多问。”
傅闻山便捡些能说的告知徐青玉。包括安平公主的饮食喜好、看书偏好等。
最让徐青玉意外的是安平公主母亲出生将门,因而公主本人并不娇弱,反而十分擅长骑射,据说走到哪儿都长剑不离身,不仅本人颇具武德,随行丫鬟也大多是身体硬朗的武婢。
简而言之,武德充沛,不服就打。
徐青玉举手,真诚发问:“你说…我要是半路拦截公主献宝会如何?”
“那你记得出发前告诉我。”
“嗯?”
“方便我来收尸。”
徐青玉:……
傅老六的嘴真毒啊。
难怪眼睛瞎了。
指定是这张嘴得罪太多了人,遭了陷害了。
傅闻山察觉那道热烈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剑眉微蹙,“你……盯着我作甚?”
“在看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若是真瞎,他为何还能岸边跟那群水贼打得难舍难分?
若是假瞎,他怎么又会被水贼逼到水里险些淹死?
傅闻山:……
徐青玉突然抬手,在他眼前晃啊晃。
“你瞳孔收缩,有光反应——”徐青玉“哦”了一声,“你有一定视力。不算全瞎。”
算是高度近视。
徐青玉的距离有点近。
近到傅闻山清楚的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惊鸿一瞥,险些看清楚她的脸。
眼睛很亮,神采飞扬,说话时自带三分笑,唇边似乎还有两个梨涡。
“光线好的时候,我能看到轮廓和光影。”傅闻山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那么丁点距离,那窒息的感觉减弱,似乎他才得以喘息,“若在室内,只能分清昼夜。”
“原来如此。”
怪不得傅闻山的眼球并没有变形,极有可能是落马以后伤到了神经。
徐青玉心里总结:男紫薇。
这一来一回几句话,徐青玉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沈维桢回来,徐青玉正想找个由头告辞,傅闻山却忽然道:“过几日我要搬去宝平街住,你往后若有事,可直接去那边寻我。”
看来傅闻山是打算在青州长住。
徐青玉知道他这一次是来治眼睛,他既在青州长住,自然是眼睛一事有了着落,“傅公子的眼睛……有治疗的法子了?”
傅闻山低低笑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大夫说,只能尽力一试。”
徐青玉没接话,他虽看不见傅闻山的表情,却莫名感受到一丝藏在话语后的释然。
“不必为我惋惜。”傅闻山似是察觉到她的沉默,又道,“你若去过北方战场就知道我只失了一双眼睛,已是天大的幸运。多少人成了河边无人收敛的一具枯骨。我能活着,便该知足。”
“更何况,眼睛瞎了,倒能把人心看得更清楚。”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意味深长,“正如你曾说的,听懂弦外之音,看清局中迷障。”
徐青玉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敛衽告退。
傅闻山身上的危险她是知道的,光是明面上就遇过两波刺客,这般身份尊贵的人,靠近了难免惹祸上身。
此番沈家之行虽没问到大儒的消息,好在回到尺素楼时,曲善那边有了进展。
徐青玉刚上三楼,就见曲善在门外候着,他鬼鬼祟祟地跟着进了房,又四处打量确认无人偷听,才扯了板凳坐下。
“放心吧,小刀在二楼练字,若有人靠近他会报信。”徐青玉见他这模样,便知有了眉目,开门见山问道,“查出内鬼是谁了?”
曲善摇了摇头,却压着声音道:“咱们楼里角落有个沉淀染液杂质的青石槽,槽底常年积着厚厚的染料沉渣,平日没人清理。我想着你说的官矾那事,又琢磨着这人能在东家眼皮子底下偷换东西,定是手眼通天,多半会抹掉痕迹。今早我查了库里的官矾,出入记录和购买账册都对得上,也有我师傅的签字画押为证,也就是说…这官矾至少入库时并没有问题。”
他顿了顿,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可他若换了矾,总得处理剩下的证据。我让人把青石槽的沉渣刮开,在最底层发现了一块巴掌大的矾石结垢——外面裹着靛蓝染料,里面却是灰黑色。我用指甲刮了点粉末,遇水后水面浮起细黄丝。徐青玉——”
曲善向来不习惯称徐青玉为“大掌事”,此刻直呼其名,语气里满是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