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去游山玩水,享清福去了。”
她本想用这番话,宽慰一下林月颜。
然而,她一转头,却看到林月颜的眼圈,不知何时,已经红了。
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月颜妹妹?你这是……”谢云娘有些不解。
林月颜没有回答,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信纸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字迹,仿佛想要透过这冰冷的纸张,去触摸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他骗我……”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骗你?”谢云娘更糊涂了,“这信上写得清清楚楚,他一切安好啊。”
“谢姐姐,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不是游山玩水的性子,更不是贪图享乐之辈。他此去巴蜀,身负皇命,前路凶险,他怎么可能真的有心思去赏玩风光,品尝吃食?”
“夫君在信中说,他一路行来,‘民风淳朴,百姓热情’。可我们从鹿鸣苑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巴蜀之地,尤其是荆、梁交界,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流民四起,饿殍遍野。他一路行来,看到的,绝不可能是‘百姓热情’,只可能是人间地狱。”
“汉江渡口,他写得云淡风轻,说什么‘辩法说理,乡绅幡然醒悟’。可我却知道,他写信给我之前,早已派人六百里加急,将此事上报给了御史台!若真如他信中所言那般轻松,他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将此事捅到天上去?”
“姐姐请看,”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笃定,“这信的末尾,‘勿思虑过重’这几个字,墨迹明显比前面要深重,甚至……在‘重’字的最后一笔,还有一个微小的、凝滞的墨点。”
她又指着信纸的末尾,那几行叮嘱她保重身体的话语。
“还有这里,谢姐姐你看。”林月颜的指尖在字迹上轻轻划过,“他让我‘勿要思虑过重’,说他自己一切都好。可你仔细看这墨迹,比前面描述风物的字迹,要深得多,也重得多。笔锋顿挫也明显用力。他写下这些话时,心里定是极不平静的。他怕我胡思乱想,所以才拼命地写这些轻松的话来安慰我……他自己,才是那个思虑最重、最放不下心的人!”
谢云娘顺着她的指尖看去,仔细分辨着墨色的浓淡与笔画的轻重。果然,前面描述旅途的文字,墨色均匀,笔锋相对流畅。而到了末尾的叮嘱,墨色明显深重,笔锋也显得滞涩用力。
她看着眼前这个泪光盈盈却眼神清亮、心思细腻如发的女子,心中涌起巨大的震撼。
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柔弱温顺的林月颜,竟能从一封看似寻常的家书中,读出如此深沉的情感和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惊涛骇浪。这份洞察力,这份心思的玲珑剔透,让她这个自诩阅人无数的商海老手,都感到惊叹。
林月颜没有让眼泪落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心中的担忧和酸楚都随着这口气呼出体外。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封承载着万千思念与担忧的信纸,仔细地折好,再折好,然后贴身放入怀中,仿佛那里,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她拿起手边的丝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重新坐回书案前,拿起了那本刚刚看到一半的账本。
“谢姐姐,我们继续吧。”
谢云娘看着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林月颜的目光从账本上抬起,看向谢云娘,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灼热的决心。
“夫君在前方披荆斩棘,为一方百姓拼命。月颜在后方,更要加倍努力,不能有丝毫懈怠。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我要尽快成长起来,学会更多本事。”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账册光滑的纸页。
“我要为他管好账本,理清每一笔进项开支。将来,无论他走到哪里,无论他需要多少银钱粮饷,我都要能拿得出,供得上,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她的心中,已经燃起了一团火。她要与她的丈夫,并肩而立,共同面对这世间的风雨。
谢云娘看着她,许久,许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轻声说:
“好。”
她知道,陈锋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同时,一股强烈的紧迫感也攫住了她。
林月颜的决心如火,她又岂能落后?她必须更快,更周密,更不惜代价地编织她的商业网络。她要为陈锋在西南那片看似凶险、实则蕴藏着无限可能的土地上,铺就一条真正畅通无阻的黄金商道!一条足以支撑他任何雄心壮志的坚实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