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成器的孙子,前几日托人从江南带来的。说是今年江南雨水多,丝绸产量减了不少,这云锦的价格,比往年贵了快三成呢!”
『江南雨水多,丝绸减产,价格上涨……』姬昭宁心中记下,『看来,今年朝廷的税收,怕是又要吃紧了。梅敬那个老狐狸,怕是又要哭穷了。』
她又转到礼部尚书张氏身边,关切地问道:“张姐姐,我看您气色不太好,可是近来有什么烦心事?”
张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抱怨道:“还不是为了下个月皇后的寿辰?陛下说要大办,可户部那边,却哭着喊着说拿不出钱来。我家老爷为了这事,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这尚书,当得是真累。”
『皇后寿辰要大办,户部却没钱……』姬昭宁不动声色地将这两条信息联系了起来,『看来,陛下这是想借着寿辰的名义,敲打敲打户部?』
她甚至能从几个年轻媳妇讨论哪家金店的首饰款式新颖的闲谈中,敏锐地分析出京城最近的物价走向和奢侈品的流通情况。
这些看似琐碎的家长里短,在她心中,被迅速地整合、分析,最终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关于大乾王朝高层最真实、最鲜活的政治与经济图景。
暖棚内的气氛越来越融洽,夫人们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切。一个以姬昭宁为核心的、无形的“将门女眷同盟”,在这梅香茶韵中悄然成型,彼此间因处境相同而产生的亲近感与依赖感,取代了初来时的疏离与戒备。
时机差不多了。
姬昭宁放下茶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声音不大,却恰到好处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与惋惜。
“夫人为何叹气?”李阁老的夫人关切地问道。
姬昭宁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似是惋惜,又似是欣赏。
“没什么,只是听着大家说起各家的公子孙儿,个个都年少有为,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小辈。”
“就是前科的新状元,陈锋。”
“陈锋?”这个名字一出,在场的夫人们都来了兴趣。这位新科状元郎,最近在京城可是个话题人物。金殿拒婚,下放西南,桩桩件件,都透着传奇色彩。
叶青鸾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但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听着。
姬昭宁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异样的气氛,自顾自地说道:“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好不容易中了状元,却因为性子太直,被陛下贬去了西南那等烟瘴之地。”
她将陈锋在汉江渡口的事迹,用一种极其生动、又极富感染力的方式,娓娓道来。
在她口中,陈锋成了一个“虽被陛下贬斥,却毫无怨言,一心只想着为百姓做事”的赤胆忠臣。
“……你们是不知道,那安康县的县丞,纵容他表弟,把持官渡,强征数倍的渡船钱!过往的商旅百姓,苦不堪言!可谁敢言语?那县丞背后,可是有人的!”
“陈锋那孩子,路过此地,眼见百姓受苦,他一个尚未到任的八品县令,能怎么办?他没兵,没权,只有一身的风骨和满腹的经纶!”
“他就凭着一本《大乾律》,当着那恶霸和上百号打手的面,引经据典,将对方驳得哑口无言!最后,竟逼得那恶霸,乖乖地将多收的银子,都吐了出来!”
她讲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引得在场的夫人们惊叹连连。
“这还不算!”姬昭宁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疼惜,“那孩子,见百姓辛苦,竟自掏腰包,补足了被恶霸克扣的银钱,让那些百姓,都能原价渡船。事后,更是连夜将罪证整理成册,一份送往郡守,一份直达京城!这才有了前些时日陛下雷霆震怒,严惩酷吏之事!”
她环视全场,感慨道:“这孩子,就是性子太直,太有风骨,不懂得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所以才得罪了人。但他这片心,却是热的,是好的。”
“我们家老爷前几日还跟我说,这陈锋,有他年轻时候的风骨。宁折不弯,认准了理,就一条道走到黑。这样的臣子,才是国家真正的栋梁啊!”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英国公夫人冯氏脸上,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冯姐姐,你说是不是?”
冯氏正听得入神,被点名,立刻点头附和:“是啊!这孩子,真是个好样的!有血性!比我家那混小子强多了!”她想起自家那几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孙子,颇为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