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沉下去时,卜凡后槽牙突然一酸。
他抹了把下巴上的油星子,喉间护身符的热度已烧到锁骨——这玩意儿他炼了七七四十九天,专门用来捕捉人间对"野神"的期待值,此刻却像被扔进滚水的红铁,烫得他指尖发颤。
"老板,账记我裤腰带上。"他把烤签往铁桶里一插,油渍溅在地上开出小黄花。
墨镜滑到鼻尖也不扶,就这么眯着眼睛往城北跑,破洞牛仔裤口袋里叮铃哐啷掉出半块烤红薯,被追着要签名的小丫头捡起来:"卜大哥的仙气!"
城北的风裹着焦糊味。
卜凡跃上老城墙时,正看见三里外的青竹镇腾起紫雾——那是灵气暴走的征兆,按理说该有筑基期修士来镇场子,可此刻镇口却飘着面褪色的杏黄旗,旗上歪歪扭扭写着"野神在此"。
"得,又来个抢活的。"他蹲在城垛上扯了扯嘴角,从怀里摸出个小铜铃晃了晃。
铃音刚落,手机在裤袋里炸响,是赖瑶的语音:"青竹镇出幺蛾子!
那假卜凡用破符阵硬压灵气,现在百姓跪成一片喊'野神使者',我正——"
语音戛然而止,接着是重物倒地声和乱糟糟的叫骂:"你才是骗子!
我们阿和救了镇子!"
卜凡的笑纹瞬间绷直。
他抄起墙角不知谁晾的裤衩当飞毯——反正这玩意儿他用惯了,往空中一抛,踩上去时裤腰上的卡通熊还沾着洗衣粉香:"敢动我家打赏官?
当我烤串白吃的?"
青竹镇的戏台子前挤成了粽子。
赖瑶的马尾辫散了一半,素色道袍被扯出几道口子,后腰抵着老槐树直喘气。
对面那个穿仿版野神袍的青年正举着桃木剑跳脚:"我背了三天《野神语录》!
用符阵镇住地火!
你们信她还是信我?"
"信阿和!"卖糖葫芦的老丈把糖葫芦往赖瑶脚边一摔,红果儿滚得满地都是,"我家小孙女儿被地火冲了,是阿和用黄纸符贴她脑门!"
赖瑶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睛亮得像淬了火:"那符阵根本是错的!
地火被硬压进地下河,三天后青竹镇要——"
"要发洪水是吧?"青年冷笑,"你当我们没听过卜凡说'修士一张嘴,凡人跑断腿'?"他突然拔高嗓门,"乡亲们!
真正的野神会怕被质疑吗?
会躲在幕后让女人出头吗?"
人群骚动起来。
卖豆腐的婶子抄起菜篮子要砸,赖瑶咬着牙往旁边一闪,却撞翻了供着"野神牌位"的香案。
香灰扑了她满脸,她望着牌位上自己都不认识的"卜凡手书",突然笑了:"行啊,等会儿你就知道野神本尊......"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刺啦"一声响。
众人抬头,只见一条印着小熊的粉色裤衩破云而来,裤腰上还挂着半根辣条。
卜凡单脚踩在裤衩前端,另一条腿晃悠着,墨镜歪到耳朵根:"本尊在这儿呢,刚才谁说我躲幕后?"
"卜凡!"赖瑶眼睛瞬间亮了。
她刚要扑过去,却见卜凡冲她挤了挤眼,然后对着人群摊手:"各位,我卜凡别的没有,就爱说实话——那符阵确实是错的。"
"放屁!"青年脸涨得通红,"我跟你学的!
你上次在云州用符阵镇山火!"
"我用的是九曜镇灵阵,你这符头画的是招财猫!"卜凡从裤衩口袋里摸出张符纸,"再说了,我镇山火用的是三昧真火引,你倒好,往符里掺了桂花蜜——"他突然凑近青年的符阵,抽了抽鼻子,"还加了红糖?"
人群哄笑起来。
卖糖葫芦的老丈挠了挠头:"怪不得我闻着有甜香味儿......"
青年的脸从红变紫:"你、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卜凡打了个响指,裤衩"刷"地展开变成投影幕布,上面正回放着青年画符的画面——他蘸着红糖水在黄纸上画圈,画到一半还舔了舔笔尖。"瞧见没?
这位兄弟怕符阵不够甜,特意加了三勺糖霜。"
"那又怎样?"青年梗着脖子,"我是想让符阵有野神的烟火气!"
"烟火气是让百姓笑,不是让地火变糖葫芦!"卜凡突然收敛了笑,指尖弹出道金光,直贯地下。
远处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地下河的水混着焦黑的碎石喷出来,"看见没?
你压下去的地火把河底烧穿了,三天后青竹镇得泡在泥里。"
人群瞬间安静。
卖豆腐的婶子哆嗦着拽青年的袖子:"阿和,真、真的?"
青年"扑通"跪下,额头砸在青石板上:"我就是想帮大家......我爹说,野神能让凡人也当主角,我......我没读过多少书,只能学你画符......"
卜凡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当主角是好事,但得先学本事。
这样,我让赖瑶教你引气诀,等你能引动三缕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