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雪的闭关室里,七盏青铜灯已燃尽六盏,灯油在灯壁上结出深褐色的痂。
她跪坐在蒲团上,指尖还凝着未散的法印,眼尾浮着青黑,却比七日之前更亮——那是推演到关键处时,灵识灼烧的光。
"
反笑种残魂"
她对着虚空呢喃,最后一盏灯"
滋啦"
一声,灯芯爆出个灯花。
这七日里她翻遍《阴司残卷》与《野神消弭录》,连最偏门的"
遗忘咒"
都试了三回,终于在今早寅时,看到了残魂的命门。
门"
吱呀"
一响。
卜凡探进半张脸,手里拎着个油纸包,芝麻香混着热乎气飘进来:"
赖仙子,您这闭关闭得比我蹲茅坑还久,再不吃我买的糖油饼,可就要凉成石头了。
"
赖雪没接,指节抵着眉心:"
它现在没法凝形,只能寄生在被记住的悲情里。
"
她抬眼,眼底是少见的郑重,"
有人为它掉一滴眼泪,它就长一寸;有人为它叹一口气,它就壮一分。
要杀它"
"
得让所有人都不记得它?"
卜凡咬了口糖油饼,腮帮子鼓得像仓鼠,突然噎住,猛捶胸口,"
咳咳!
合着这玩意儿是靠当怨妇活着的?
那好办啊!
咱给它办场全天下最热闹的葬礼,把它的坟头蹦成迪厅——到时候谁还哭得出来?"
赖雪被他气笑了,接过他递来的茶盏:"
你倒是会抓重点。
"
三日后的南荒。
卜凡踩着铁锹,裤脚沾着泥,正指挥几十个修士挖"
笑坟坑"
。
深九丈的土坑里,底铺着掺了狗尾巴草的泥偶残片——那是前几日被他用臭袜子泥偶引出来的伪野神残骸;四周立着半人高的木牌,每个牌位上都用朱砂写着"
某某某,因装神被笑死"
,风吹过,木牌"
哗啦"
作响,像在念顺口溜。
"
再往下挖半尺!
"
他扯着嗓子喊,转头看见赖瑶踩着高跷晃过来,间别着朵塑料红花,"
瑶光,百姓都到齐了?"
"
那必须的!
"
赖瑶甩了甩手里的铜锣,铜锣上还粘着没擦干净的浆糊——今早她挨家挨户贴告示,"
七城百姓排到山脚下了,连卖糖葫芦的老张头都带着他那串被狐仙骗钱的笑话来凑热闹!
"
日头升到头顶时,坟坑四周已围得水泄不通。
赖瑶蹦上临时搭的木台,铜锣"
哐"
地一敲:"
各位老少爷们儿!
今儿咱不是哭丧,是送瘟神!
谁能把被神骗的事儿编成笑话,就往这坑里扔!
扔得越乐,那破残魂死得越快!
"
"
我先来!
"
前排挤进来个穿花袄的婶子,叉着腰喊,"
去年有个道士说我家灶王爷显灵,要三斤猪头肉供着——结果我刚供上,我家狗就把猪头叼走了!
那道士跑得比狗还快,鞋都掉一只!
"
哄笑声炸成一片。
泥偶坑里的泥偶突然泛起微光,像被风吹动的萤火虫。
卜凡蹲在坑边,盯着泥偶上流转的光纹,嘴角咧到耳根——这是"
剩饭泥偶"
在吸收笑念,他特意用百姓吃剩的馒头捏的,最能沾人间烟火气。
"
我来说!
"
个小年轻挤上台,脸涨得通红,"
我上个月在城隍庙求姻缘,香客说那神特灵——结果我求完第二天,相亲对象说我长得像庙里的小鬼!
"
笑声更响了。
泥偶的光纹连成一片,坟坑底传来"
嗡嗡"
的震颤,像有个闷在瓮里的笑声在打滚。
第七日辰时。
紫菱站在坟坑旁的高坡上,星钥在掌心烫。
镜面里的数据流翻涌如潮,那团黑铃状的残魂被挤到角落,正疯狂蠕动着,试图裹上最后一层"
叹息"
。
她指尖掐进掌心,指甲盖都泛了白:"
它在攒最后一口气"
"
攒吧,攒得越足,炸得越响。
"
卜凡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手里晃着截烧焦的神像手指——这是他从被雷劈的山神庙里捡的,"
我让赖瑶把七城最会讲段子的都请来了,等会儿够它喝一壶的。
"
日头移到正中央。
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