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姻亲、故旧繁多,内中自个儿有不少都是相识,陈斯远便思量着往各处派发了请柬。
倏忽到得初八日,忽有梁夫人登门。寻了陈斯远,只说婚事有些改易。陈斯远唬了一跳,待细细问询,才知黛玉是想提前三日将嫁妆送至宅中。
这女子兼祧一事,本朝还算稀少,以至时人多以入赘论。林妹妹思及凡此种种,干脆提前送了嫁妆,婚事也低调操办,免得惹得外间物议纷纷,再坏了陈斯远名声。
陈斯远心下熨帖,对林妹妹的体贴自是感念不已。当面儿应承了梁夫人,又毕恭毕敬礼送而出。
谁知梁夫人才走,二姐姐便胃口反酸,扶墙干呕不止,唬得陈斯远急吼吼打发人去请了鹤年堂的丁道简来诊看。
红玉、绣橘等都认定太太这一遭定是有喜了,因是一个劲儿的道贺,惹得二姑娘不禁霞飞双颊。
待午后,丁道简匆匆而来,诊看过后不禁抚须而笑,拱手道:“恭贺陈编修,尊夫人这是脉如滚珠,定是喜脉无疑了。”
话音落下,陈斯远哈哈大笑,迎春也不禁红着脸儿噙了笑意。
陈斯远忙问:“还请郎中开一些滋养之物。”
谁知丁道简闻言立时蹙眉,旋即说道:“尊夫人身子康健,只消寻常饮食就好,用不着滋补。如今月份还小,只需小心走动,禁绝房事;待过了三月之期便可行动如常。”
陈斯远一琢磨,可不就是今时今日,他身子愈发健硕,床笫之间也唯有司棋能与之有来有往的。二姐姐瞧着不显山不露水,偏生此前每一回都承受下来了,可不就是身子十分康健
当下再无疑虑,客客气气奉上诊金,又亲自礼送了丁道简。只因迎春如今月份还小,不好太过张扬,是以今日阖府上下不过加了一道肉菜,便算是庆贺了。
转过天来,九十六抬嫁妆穿街过市,浩浩荡荡抬入陈家西路院。旁的财货也就罢了,唯独那十几抬书卷,方才显出林家底蕴。
一应摆设、用具安置在西路院正房,其余嫁妆尽数归入后头私库。
这些还不曾忙活完,转眼前头回事处往来不休,却是陈斯远送过请柬的人家纷纷来了回信儿。
同科、同年、同窗且不论,头一个顺天府尹邵世标回了信儿,言定十二日定来讨一杯喜酒;旋即又有大司马贾雨村打发了家人回信儿,也说正日子准来;更让人惊奇的是燕平王竟也打发了太监回话儿,说那日也要来凑趣。
陈斯远还算寻常,内宅中上下人等俱都讶然不已。
邵世标也就罢了,此人乃是林如海旧友,只因与贾家素无往来,这才来此观礼;至于贾雨村,全然是因着与贾家生了龃龉,这才不去贾家的送亲宴,反倒来此吃喜酒;而那燕平王……虽说与陈斯远素来亲厚,可毕竟位高权重,又要避嫌,哪里能随意来此观礼
说不得又是因着林如海之故,燕平王得了圣人口谕,这才来此添光加彩。
邢岫烟私底下便道:“此便为阴德,用道家的话说,名为承负……前承后负。”
听者俱都深以为然。
倏忽到得十二日,临近申末,陈斯远披红挂彩,端坐高头大马,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往荣国府去迎亲。
到得地方,照例见过贾家诸人,依旧是贾琏背了黛玉出阁。只临上轿之际,琏二爷难得开了句玩笑:“亏得宝妹妹还有个兄弟,不然说不得我还要背上一回哩。”
陈斯远哈哈大笑,拱手别过贾琏等,翻身上马,引着八抬大轿施施然回转发祥坊。
赶在吉时前到得自家,当下自有陪嫁丫鬟扶着大妆的黛玉跨马鞍、火盆。二人进得西路院,三拜礼成,黛玉送去洞房自不多提。陈斯远返身出来答对一应宾客。
那些同科、同窗还好说,燕平王、贾雨村与邵世标三位须得仔细答对了。
陈斯远一桌桌敬下来,亏得杯中酒还掺了水的,不然说不得敬到一半就得醉死过去。
眼看还剩两桌,陈斯远方才松了口气,便有管家李财匆匆奔行进来,寻了陈斯远道:“老爷,天使来了,说是来传旨的!”
陈斯远惊愕不已,忙领着宾客迎出来,又吩咐仆役摆设香案。
此番来的却是熟人,乃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见了陈斯远,夏守忠手擎圣旨,朗声道:“陈翰林,圣上口谕,请陈翰林代林氏女迎旨。”
洞房不可轻离,陈斯远一听是给黛玉的,心下顿有所感。
“臣,陈斯远接旨!”赶忙撩开衣袍跪下接旨。
夏守忠展开圣旨,抑扬顿挫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