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冬雪之夜,李延宗病卧榻上,气息微弱。满堂弟子守候在外,无人哭泣,只轮流诵读《共治札记》。至第三卷“教育篇”时,他忽然睁眼,望向窗外漫天飞雪。
“像不像……当年西域的沙尘?”他喃喃道。
赵明修俯身倾听。
“不,”老人笑了,“那时是黄沙蔽日,如今是白雪覆野。干净多了。”
片刻后,他又说:“把我那支旧笔砚……放进书院地窖。等将来哪个孩子挖出来,说不定会觉得,从前的人真傻,用这么笨的东西写字。”
众人含泪点头。
子时三刻,风雪骤停。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辉洒落问心台。据当晚值守的学生回忆,那一刻,院中铜牌“求知?存疑”突然同时显现出正反两面文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正面:“理性之友,始于疑问。”
背面:“光明所在,即是故乡。”
李延宗闭目前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婉儿……她的《南海风俗志》……我已经看完了……写得很好……”
三日后,讣告传遍天下。各国使节自发素服致哀,南洋渔民停网三日,西域商队沿途焚香祭酒。民间私谥“文启先生”,街头巷尾流传童谣:
>“白衣策马出伊州,
>一纸文章动九州。
>不带刀兵平烽火,
>只凭道理定王侯。
>学子如星布四海,
>真言似火照千秋。
>莫道书生无气力,
>能教江山换眼眸。”
然而朝廷并未举行国葬。新帝遵其遗愿,仅于伊州书院后山立一简碑,无官爵,无颂文,唯刻《共治札记》首句:
**“政之本,在民心。”**
又十年,北方再乱,边军告急。这一次,不再是伊州门生孤身赴难,而是由十三国联合组建“学旅军”??将士皆出身书院,不携族旗,只背书箱;作战之余,教民耕读,修复水利。主帅正是苏婉儿养大的孤儿陈昭,战前檄文仅一句:
>“我们不是来征服的,是来证明:文明可以战胜野蛮,而不变成野蛮本身。”
凯旋之日,陈昭拒受封赏,回到伊州,在起步台前种下一棵桃树。
每年春来,桃花盛开如云,孩童嬉戏其间,诵书声与笑声交织。
某日,一位白发老妪拄杖而来,正是苏婉儿。她抚摸碑石,轻声道:“先生,林知远先生口述的最后一章,我补全了。题目叫《理想国的可能路径》。您说过,灯熄之时,正是点火之始。现在,火已经烧到了大洋彼岸。”
她转身离去,身影融入花雨。
多年后,有外国学者来访,问当地人:“这片土地为何与众不同?”
农夫指着学堂说:“因为我们从小就学一件事??怎么问问题。”
商人笑着说:“因为我们相信,道理比权力更长久。”
孩童抢答:“因为李先生告诉我们:不怕答案错,只怕不思考!”
夕阳西下,问心亭静静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