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让他们查。”李延宗淡然,“查到最后,不过一堆讲学笔记和农耕图谱。倒是你,该去趟京师了。”
“我去?”
“嗯。带上林知远的文章,还有这封信。不必辩解,只需呈上。让那些坐在金殿之上的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南洋声音。不是檄文,不是战书,而是盲者口述的理想,是渔妇捧出的一瓢清水。”
赵砚舟迟疑片刻,终是点头:“可您呢?若他们趁您不在发难……”
“我在这里。”李延宗指向脚下土地,“在麦田边,在学堂里,在每一个愿意提问的孩子面前。权力可以夺走官职,却夺不走思想扎根的地方。”
三日后,赵砚舟启程北上。临行前夜,两人对坐亭中饮酒。酒是伊州自酿的黍米酒,清冽带苦,入口回甘。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陈砚之吗?”赵砚舟忽然问。
“怎会不记得。”李延宗仰头饮尽,“敦煌城外,黄沙漫天,他穿着破羊皮袄,蹲在驿站门口教几个胡童认字。我说:‘这等荒僻之地,何苦办学?’他说:‘正因为荒僻,才更要种书。’”
“现在想来,我们都走在他铺的路上。”赵砚舟低声道,“只是走得急了些,忘了回头看看谁被落在后面。”
李延宗凝视杯底残液:“所以我要慢下来。从今日起,伊州不再向外派‘指导使’,只接待来访者。谁想学,自己来;不想学,绝不强求。我们只提供土壤,不替别人播种。”
翌晨,赵砚舟离去。李延宗送至城门外,目送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方才转身回书院。
然而不到十日,京师风云突变。
皇帝年迈,太子监国。原本支持新政的几位阁老相继病退,保守一脉借机反扑。御史台那份弹劾文书竟被列为“要案”,刑部派出钦差,携圣旨南下,宣称要“清查伊州书院十余年言行,厘定是否有悖祖制、蛊惑民心之实”。
消息传来当日,书院内外气氛骤紧。有学生怒而欲焚门抗议,有人连夜收拾行李准备逃离,更有人偷偷撕毁铜牌,生怕牵连家族。
黄昏时分,李延宗拄杖步入讲堂。堂内烛火通明,挤满了人,连窗台上都坐着学子。他不发一言,只从袖中取出一本旧册,翻开第一页,朗声诵道:
“《共治札记?卷一》:政之本,在民心;教之要,在自由思辨。凡禁人言者,无论其初衷如何,终将沦为压迫之具。”
念毕,他合上书,环视众人:“你们怕吗?”
一片寂静。
一名来自吐蕃的学生站起,声音颤抖:“怕。我家在高原,若朝廷认定我是‘邪学余党’,族人恐遭清算。”
一位安南女子接口:“我父亲因推行先生所授的‘均税法’被罢官,至今不得返乡。若连您也被定罪……我们这些海外学子,还有何处可去?”
李延宗缓缓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你说得对,你们本就无处可去。所以我不会让这一天到来。”
他转身面向全体:“明日,我会亲自赴京。不是请罪,是答辩。我要站在金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的面,讲清楚一件事??伊州书院从未挑战皇权,我们挑战的,只是愚昧本身。”
全场哗然。
“您疯了吗?”一名老教授冲上前,“此去凶多吉少!他们巴不得您自投罗网!”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李延宗目光如炬,“若连我都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