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伊州当晚,写信给远在长安的太子:“陛下常问何为盛世?臣妾今日方悟:盛世不在宫阙巍峨,不在甲兵强盛,而在不同语言的孩子能同坐一桌读书,不同信仰的老人能在同一片土地上安度晚年。”
李昭读信时正在批阅奏章,竟掩面泣下。次日早朝,他宣布废除所有带有“夷夏之防”色彩的律令条款,并亲自主持编纂《四海归心录》,收录各地民族融合事迹,颁行全国学校作为教材。
春风再度吹绿河西走廊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名自称“李承志后人”的少年从岭南辗转而来,手持半块玉佩,请求拜谒王烈墓。经查证,此人确系当年战死西域的校尉李承志之孙,因家族获罪流放南方,历经三代漂泊,终得脱籍北返。
赫连清漪接见了他。少年不过十六,瘦弱却眼神坚定。他跪在王烈墓前,奉上另一块玉佩残片,两块合拢,恰好拼成一只展翅雄鹰。
“祖父临终前说,若后人有幸归来,务必告诉王公:他没有白死。”少年哽咽道,“我们这一脉,从未忘记是谁为我们打下了这片可以抬头走路的天地。”
赫连清漪扶起他,凝视良久,忽然转身唤来文书官:“即日起,征召李氏子孙入新政讲武堂,免试入学,优先任用。”
她又对少年道:“你爷爷没能看到的太平,你们这一代要亲手把它守住。不是靠仇恨,而是靠建设;不是靠复仇,而是靠超越。”
少年重重叩首。
这一年夏天,伊州遭遇百年大旱。连续四个月无雨,田地龟裂,井水枯竭。百姓起初尚能忍耐,但到了七月,已有村庄开始抢水斗殴。
赫连清漪亲赴灾区,却发现一个问题:并非无水,而是水利系统陈旧,上游豪强筑坝截流,下游百姓颗粒无收。
她当机立断,调集飞鹰营武装护送工程队,强行拆除私坝,重修主渠。过程中,两名屯田军官试图阻挠,被当场革职押送幽州受审。她更下令开放军仓,以工代赈,组织灾民参与修渠,每日发放米粥与铜钱。
最艰难的日子里,她住在帐篷里,白天勘测地形,夜晚召集村老协商分配方案。有次途中遇暴雨,山路塌方,随从劝她返回,她却坚持步行二十里,只为查看一处险段是否加固完毕。
三个月后,黑河支流终于贯通,清水奔涌而下,浇灌干渴的土地。那一夜,无数农户点燃火把守在田头,看着水流漫过焦土,有人跪地痛哭,有人狂喜呼喊。
赫连清漪站在渠畔,浑身泥泞,却笑了。她让人取来一块青石,立于渠首,亲题碑文:
>“此水不属官,不属豪,
>属耕者之汗,属织者之手。
>凡夺水者,天诛之;
>凡护水者,民敬之。”
这块碑,后来被称为“公平碑”,成为西域十州水利管理的最高准则。
冬至那天,长安派来特使,带来一份密诏与一口紫檀木匣。密诏仅有四字:“卿如朕目。”而匣中,竟是当年王烈辞让的那枚“镇西王”金印。
随行太监低声告知:“陛下说,王公不愿称王,是谦德。但如今西域安稳、万民归心,皆因您们延续其志。这印,不是给一个人的,是给一种精神的传承。请小姐……代为保管。”
赫连清漪双手接过,久久无言。
次日,她在安西书院举行仪式,将金印供于讲堂正中,两侧悬挂王烈手书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