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当下箫飒坐着的小舟正漂在外海上。
这一切突如其来的进展,进度之快,攻势之猛,抨击了他的底线和观念,令箫飒足足愣了一刻钟。
坐在小船上望着瓦蓝的海水,湛蓝的天空,有种被梦境俘获的感觉,像是一个庞然大物立在身前,它庞大的身躯,落下一个庞大的身影,将他和阳光隔离开。
全身上下失去了意识和知觉,像生锈的滑轮嘎吱嘎吱响,战栗的躯干像在弹琵琶,只剩下没有感知寒冷神经的双眼,还负隅顽抗保持着清醒。
凄苦的眼睛遥望着这个阔别了快四十年的世界,他竟然有时机再一次逃出亡海,这次的外出却不比第一次欢呼雀跃,取而代之的是迷糊和困惑。
重新来到这个曾经艰苦卓绝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过去的酸楚似乎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他悲痛欲绝,很想马上死去,再也不想见到不停旋转的陀螺似的地狱。
人们天旋地转脑子臌胀,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他断定孟婆没有说假话,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外海,和亡海内的氛围各有千秋大有不同。
这不同是感受出来的,到底不同在什么地方,他一时也说不出来。
孟婆为何要这样做?明明答应给他足够的时间来做这道深奥的二选一题目的,海水的低温透过薄薄的木板传递到他身上。
具体的施法过程,让箫飒从亡海金蝉脱壳出到外海的过程孟婆没有说,可能是为了信面上的工整整洁,可能是为了守住一些秘密,她不想把每件事说的那么详细。
也可能是为了保全她自己的利益,不想让箫飒得知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以免惹人怀疑她的真实想法。
心智上的成长到了今天,箫飒已不会苦苦哀求哪个人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他,顺其自然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再说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五十多年都没解开还用得着去询问吗,时机成熟了就会得到答案的。
孟婆不说他就不想知道,懒得腾出时间去寻觅,这世上一定只有孟婆一个人掌握了穿梭两个世界的规律。
为着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箫飒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想也想不通她这么做出自何种居心,于是他赶紧念下去。
看信的的过程中他尽量控制好手上的力度,以求克制身体的不适尽快看完这封信,这封信还没看完呢,由于一个又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接踵而至,而接二连三地打断了箫飒的思路。
孟婆说它不求箫飒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她的所作所为,毕竟这个做法包含了她的私心,强加到箫飒个人身上是不合礼数的,至于私心所为何事,她目前不会说出来。
信上说到她将箫飒送到外海上,一是为了满足自身的私心,而是帮助犹豫不决的箫飒做出合乎逻辑的选择,这条路是箫飒最终要踏上的征途,她真的不内疚,而他更应该感谢孟婆的大恩大德。
看到这箫飒很生气,要不是因为后面还有大段内容他没有看完,他早就把孟婆瞎编乱造的话扔进海水中泡烂了。
她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婆子不仅爱自作聪明,还老是喜欢为自己撒下的理由不充分的谎做言之凿凿的补充,从而自视甚高、洋洋得意。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约定好给他时间深思熟虑,到头来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将他放逐到外海,纵使不同意又如何,他还不是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脑子中的血管咚咚乱跳,他勉为其难地忍耐着怒火攻心造成的心浮气躁,誓死要将这封信读完,他倒要看看孟婆要搞什么鬼?
信上孟婆提到要箫飒回头看看,罪行小岛就在他身后不到五公里的地方,这是她没有说谎的证据,她的确将箫飒送到了地狱外海上的罪行小岛边区。
箫飒的汗毛根根立起,冷风宛如矫健的凉蛇,苍劲有力地在汗毛中来来往往。
罪行小岛曾是他醉生梦死的地方,也是他在亡海无穷多的日子里屡次回眸的梦魇,是他多年以来不愿提及的一块令他伤心的陆地——远甚于他对所有他曾长期入住过的船只的感情。
这下说回来就回来了,这个名字变成了他始料未及的压迫,始自四面八方的城墙,将他合拢在中央,一点一点将他的肉体压实,他大汗淋漓、他血流满面,五脏六腑、三魂七魄一概被压扁了,像一块被压到极限的压缩饼干。
箫飒如实地转过身,罪行小岛仿佛要镇压住他,它像一座肃穆端重的宝塔矗立在海面上,森严壁垒式的存在,它自诞生的那刻起就不是虚无的,却带给箫飒虚妄的直觉。
这是罪行小岛的冬日,大雪掩埋了这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