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所望!”
“卿忠勇可嘉,夙夜匪懈,朕心甚慰。”
“望卿体察朕意,暂息雷霆之怒,忍一时之愤,以社稷苍生为念,全始全终,不负朕托!”
“西海之安,系于卿身,尔其慎之!”
“特谕。”
隆化帝写完最后一个字,吹干墨迹,仔细封入密函,加盖皇帝随身小玺。
他将信递给一旁的内侍,声音不容置疑:
“即刻用八百里加急,以最快速度,直送西海行营,交到定襄侯谢襄手上!不得有任何延误!”
“奴婢遵旨!”
内侍双手接过密函,触手沉重。
他不敢耽搁,转身疾步而去,安排最精锐的快马信使。
几天后,西海行营。
凛冽的朔风卷着砂砾,敲打着中军大帐的牛皮帐幕。
帐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自神都而来的寒意。
奋武营都督、平西将军、定襄侯谢襄端坐在帅案之后,他刚刚巡视完伤兵营,看着那些因劣质军械而伤残、因霉烂粮食而面黄肌瘦的士卒,心中郁结难平。
帅案上,静静躺着一封来自神都、加急送达的密函,封口处那小小的玺印,沉甸甸地昭示着它的来源。
谢襄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拆开了密函。目光扫过那熟悉的朱笔字迹,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针,扎进他的心里。
“恐非阁臣齐牧本意……”
“难免为下属蒙蔽……”
“彼身在内阁,协理事务繁巨……”
“已严令齐牧……亲力亲为……”
“望卿体察朕意……忍一时之愤……”
“以社稷苍生为念……”
谢襄的嘴唇紧抿着,捏着信笺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如同西海冬日刺骨的寒潮,瞬间将他吞没。
谢襄逐字逐句地读着,读着皇帝为齐牧开脱的每一个字,读着将滔天罪责推给几个所谓“下属”和“奸商”的轻描淡写,读着那看似严厉实则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严令”,读着要求他“忍一时之愤”、“以大局为重”的殷切嘱托。
希望,如同被风沙扑灭的火星,彻底熄灭了。
“呵……”
一声短促的、带着无尽悲凉与嘲讽的冷笑,从谢襄喉间逸出。
他猛地将密信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一阵乱颤。
“蒙蔽?失察?”
谢襄盯着那信笺,眼中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
“好一个‘蒙蔽’!好一个‘失察’!齐牧这条疯狗,贪婪无度,爪子都伸到将士的救命粮、伤药里了!”
“他手底下的心腹,哪一个不是揣摩着他心意行事的?层层盘剥,中饱私囊,没有他的默许甚至授意,谁敢?谁能?”
“十成粮饷到西海不足二三!这岂是‘失察’二字能搪塞的?!这分明是纵容!是主谋!”
一股强烈的悲怆涌上心头。
谢襄明白了,彻底明白了。皇帝不是不知道齐牧的贪婪本性,也不是不知道他的罪行有多深重。
皇帝选择包庇,甚至不惜颠倒黑白,仅仅是因为——齐牧这条疯狗,现在还有用!皇帝需要这条疯狗在内阁里,去撕咬内阁首辅林如海!
为了那所谓的“帝王心术,首重平衡”,为了不让林如海“一家独大”,皇帝就可以无视西海将士的血泪,无视重建的艰难,无视他这个前线统帅的泣血控诉!
“平衡……为了这该死的平衡……”
谢襄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他想起了萧钦言。
当初萧钦言权势熏天时,贪墨朔方军军需,致使幽州险些失守,无数袍泽血染沙场。
那时,皇帝不也是这般“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为了所谓的“制衡林如海”,最终养痈遗患,酿成了西海惨败、萧钦言勾结四王的滔天大祸吗?
如今,历史何其相似!皇帝竟丝毫没有吸取教训,对着齐牧这条新的疯狗,又玩起了同样的把戏!
一种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上谢襄的心头。
齐牧是什么人?那是条真正的毒蛇!表面清流,内里阴险狡诈,睚眦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