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诱他们聚集,然后一网打尽?大乾人,真的会给他们活路吗?
可现实比毒蛇更冰冷。
不去,是坐等部族在饥寒和内斗的压榨下彻底消亡。
去了,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巨大的恐惧和微弱的希望交织,迫使他们最终选择了后者。
带着满腹的狐疑和最后一丝侥幸,他们如约来到了这片被朔方军掌控的营地。
帐内落针可闻。
只有牛油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帐外寒风吹过旗幡的呜咽。
突厥权贵们不敢直视主位上的苏慕白,目光游移不定,或盯着毡毯的纹路,或望着跳动的火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苏慕白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帐下每一张紧绷、惶恐的面孔,将他们的不安尽收眼底。
他没有立刻开口,这种无声的压迫感,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质问都更能瓦解心防。
终于,坐在左侧最前首,一位须发皆白的突厥老者,似乎是这群人中地位最高者,承受不住这死寂的压力,微微欠身,用带着浓重突厥口音、略显生硬的大乾官话打破了沉默:
“尊贵的大乾知州大人,”
老者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刻意放低的姿态。
“我等……应召而来。”
“不知大人……赐下‘生路’,是何章程?漠南诸部,经此劫难……已是风中残烛,实在……经不起更多了。”
他的话语小心翼翼,充满了试探和卑微的祈求,将“生路”二字咬得格外清晰,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话音落下,帐内所有突厥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苏慕白脸上,带着绝望中的最后一丝期盼。
苏慕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矮几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冰凌坠地,瞬间穿透了压抑的空气:
“生路,自然有。”
这简单的五个字,让帐内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滞,所有突厥首领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急促了几分。
“但,”
苏慕白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如刀锋,扫过众人。
“这生路,不是白给的。更不是尔等摇尾乞怜就能换来的施舍。”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沙钵略授首紫荆关,王庭精锐溃散。”
“尔等漠南诸部,先遭我军犁庭扫穴,根基尽毁;后又被漠北豺狼反复压榨,敲骨吸髓。”
“你们一方面要应对即将到来的寒冬,一方面还要提防来自朔方军和漠北部落的双重打击。”
“如今的漠南草原,早已不是突厥部落随意驰骋的牧场,而是尔等挣扎求生的炼狱!我说的,可对?”
苏慕白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锥,精准地刺破了他们勉力维持的体面,将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摊开。
突厥首领们脸色更加灰败,有人羞愧地低下头,有人眼中闪过愤恨,却无人敢反驳一句。
众人的反应未能撼动苏慕白眼底半分波澜。
他平淡地陈述着条件,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寒冬将至,”
苏慕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帐内压抑的空气,如同冰凌坠地。
“漠南草原的寒风,能冻裂石头,也能冻毙牛羊,更可轻易带走缺衣少食之人最后的生气。若无外援,尔等部族老弱妇孺,皆难逃此劫。”
“草原白灾何等残酷,你们这些突厥人,一定比我大乾更有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