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如此不堪的方式落幕。
权力巅峰到深渊谷底,不过转瞬。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摇头,目光沉静如水,带着一丝看透结局的了然:
“萧相所求,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你与四王当初联手逼宫,视君父如无物,早已耗尽天恩,激得陛下心中怒海滔天。”
“如今西海糜烂至此,你与四王于陛下心中,已与废棋无异。事已至此,”
林如海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
“若萧相还想要这最后的体面,那便只有…自己给自己体面了。”
“自己…给自己体面…”
萧钦言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如同被抽去了最后一根主心骨,整个人轰然垮塌下去,瘫软在宽大的紫檀座椅里。
眼中那点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和空洞。
最后一丝希望被斩断,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那曾经意气风发、翻云覆雨的朝廷首辅,此刻只剩下一具被命运彻底掏空的躯壳。
林如海看着他那副模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起身,动作沉稳而利落,没有再看萧钦言一眼,径直走向那扇厚重的紫檀木门。
门轴转动,发出低沉的呻吟。林如海轻轻将门带上,随后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死寂,连同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首辅,一同隔绝在了空旷的文渊阁内。
“咔哒”一声轻响,门扉合拢。
阁内重归死寂,唯有萧钦言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巨大的书阁间回响。
他枯坐良久,目光茫然地扫过这象征帝国最高权力中枢的地方,最终,落在自己布满老人斑的手上。
那双手,曾执掌玉笏、批阅奏章、翻云覆雨,如今却抖得不成样子。
悲怆之色,再无掩饰地爬满了那张枯槁的脸。
他颤抖着手,探入怀中那厚裘的内袋深处,摸索片刻,掏出一个用蜜蜡封口的、仅有两寸长的小小白瓷瓶。
瓶身冰凉刺骨。
自从与四王密谋结盟、踏入那条不归路起,他便将这瓶东西随身携带,如同一个阴冷的诅咒,如影随形。
他知道自己可能踏上的是一条通往深渊的单行道,只是未曾料到,这深渊会以如此迅疾、如此惨烈的方式降临——不是死于朝堂倾轧的刀光剑影,而是败于千里之外、他一手“养”出来的“寇”之口!
萧钦言凝视着这小巧玲珑却足以致命的瓷瓶,过往数十载的宦海沉浮、尔虞我诈、荣耀与算计,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掠过。
从寒门学子到权倾朝野的首辅,他耗尽心力,用尽手段,最终也不过是帝王棋盘上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
罢了…罢了…
萧钦言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解脱的惨然。
他颤抖着拔开蜜蜡封口,一股微甜的杏仁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死亡的味道。
没有半分犹豫,他仰头,将那冰凉刺骨的苦涩液体一饮而尽!瓷瓶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啪”地一声脆响,摔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碎成几瓣。
剧痛瞬间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自腹中炸开,狠狠攫住了他!
萧钦言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抽搐起来,双手死死抠住喉咙,青筋暴起。
喉间涌上大股腥甜,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和窒息般的痛苦吞噬。
身体从宽大的紫檀椅上缓缓滑落,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半点声息。
那双曾经闪烁着鹰隼般锐利光芒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睁着,死死盯着文渊阁那绘着玄鸟图纹的天花藻井,凝固着人生最后时刻的绝望与不甘。
堂堂大乾首辅,权倾朝野数十载,最终,无声无息地倒毙于他一手掌控过的权柄中心,以一瓶鹤顶红,自己给了自己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体面”。
几乎是同一时刻,乾清宫内。
“废物!蠢材!猪狗不如的东西!”
隆化帝如同暴怒的雄狮,在御座前烦躁地踱步,那份染血的西海军报被他狠狠掼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面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双目赤红,胸腔剧烈起伏,咆哮声震得殿顶承尘都在嗡嗡作响:
“南安郡王!朕要他何用?!朕容忍四王!容忍萧钦言!容忍他们结党营私!容忍他们逼宫索权!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他们稳住西海!给朕守好国门!结果呢?!”
他戟指指向地上那份军报,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锐变调。
“他们养寇自重!好啊!养得好啊!养到把自己都喂到番邦嘴里去了!养到十几万大军溃败!主帅被擒!整个西海烂成了一锅粥!”
“他们的脑袋,还怎么配长在项上?应当砍下来,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