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目光一扫,正落在人群前排,瞧见丞相家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儿容雪儿,不过六岁光景,穿着身藕荷色袄裙,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小小的身子还在微微打晃。他脚步一顿,先松开扶着萧恪礼的手,俯身便将人轻轻扶起,指尖避开她头上摇摇欲坠的珠花,语气温和:“快些免礼,地上凉,仔细冻着。”
容雪儿仰起粉雕玉琢的小脸,梳得整齐的刘海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亮闪闪的,脆生生道:“谢谢曜哥哥。”她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袖口沾了点碎屑,此刻被太子扶着,倒也不怕生,反而好奇地瞅了瞅他腰间的玉带。
“无碍。”萧尊曜笑了笑,直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旁边跪着的荣乐郡主。
那是定国公的长女,年方七岁,穿一身绯红宫装,发髻上插着支赤金点翠步摇。自从上次宫宴远远见过萧尊曜一面,这小姑娘便一颗心都系在了他身上。此刻见他对容雪儿这般温和,荣乐郡主握着锦帕的小手猛地收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嫉妒,死死盯着容雪儿的背影,连起身时都忘了规矩,差点踉跄着摔倒。
而被“抛弃”在原地的萧恪礼,本就因腿伤站得不稳,萧尊曜这一松手,他身子顿时往前踉跄了两步,亏得身后的宋安眼疾手快,稳稳托住了他的胳膊肘,才没当众出丑。
萧恪礼站稳后,抬眼瞪向自家大哥,语气里带着点被丢下的委屈,又掺着几分戏谑:“萧尊曜,你是我亲哥吗?为了个小丫头片子,就把你瘸腿的二弟扔这儿了?”
萧尊曜这才想起身后的人,挠了挠头,快步回身重新扶住他,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抱歉抱歉,哥这不是没注意嘛。”说着扬声对众人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众人谢恩起身,刚要各自归位,却见远处明黄仪仗缓缓行来。萧夙朝一身玄色龙袍,身姿挺拔,手臂自然地揽着澹台凝霜的细腰,皇后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绣玉兰的宫装,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摇曳,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温婉。
萧尊曜连忙扶着萧恪礼上前,带头躬身行礼:“儿臣(臣等)请父皇母后安。”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再次跪拜,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浪此起彼伏,惊得廊下的金丝雀扑棱棱振翅,撞得鸟笼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萧夙朝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萧恪礼微肿的右膝上,眉头微蹙,随即放缓了语气:“免礼吧。”他特意看向萧恪礼,“恪礼不必多礼,找个地方坐下歇着。”
“谢父皇。”萧恪礼依言应着,被宋安扶到旁边的紫檀木椅上坐下,刚想揉一揉发酸的膝盖,却瞥见荣乐郡主正偷偷往这边看,那眼神里的紧张和不安,让他眸光微微一沉——这小丫头,倒是比她那个惹事的哥哥会藏心思。
而荣乐郡主被他目光一撞,像被烫到似的慌忙低下头,手指绞着宫装的下摆,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方才听见宫女们议论,说睢王殿下的腿伤,似乎与哥哥脱不了干系……太子哥哥会不会因此厌弃她?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萧尊曜朗声道:“今日是我与二弟生辰,父皇母后特意设宴款待诸位,大家不必拘束,随意些便是。”他说着,还不忘朝容雪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那小丫头正被母亲拉着,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吃点心,才放心地转头给萧恪礼递了个眼色——瞧,哥这不是还记得你嘛。
萧恪礼刚端起茶盏,指尖还没碰到温热的杯壁,目光便冷冷扫过定国公的方向。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周遭人都听得清楚:“定国公,本王倒要问问,你家世子怎的没来?”
他放下茶盏,瓷杯与桌面相碰发出轻响,倒添了几分压迫感:“昨日我与太子特意让人递了帖子,邀世子今日过来。怎么,是世子瞧不上本王,不肯给这个面子?还是连太子的邀约,他也敢置之不理?”
定国公心头一紧,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垂首道:“睢王殿下息怒,臣不敢。只是犬子前些日子顽劣犯错,刚被臣动了家法,此刻正罚在府中闭门思过,实在不便出门……”他话说得恳切,额头却已渗出细汗——谁不知道睢王的腿伤与自家儿子脱不了干系,这时候提起来,分明是没打算善罢甘休。
萧尊曜在一旁听得眉峰紧蹙,接过话头时,语气已带了几分冷硬:“定国公这话说的,未免太轻描淡写了。”他扶着萧恪礼的手臂微微用力,声音陡然沉了几分,“世子来不了,连个下人来回禀一声都没有?这也罢了。可他伤了当朝睢王,至今连个人影都没露,一句致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