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杀气汹涌,声浪如潮。
而赵烈,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只等最后的抉择来临。
中军广场上。
空气凝滞,杀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韩守义的冷笑,像一柄刀刃,在广场上空划开了一道寒意。
“既然赵都尉说得这般好听,什么殿后,什么替弟兄们去死,那就让他学学当年金涛将军的壮举!”
他的声音高亢,直冲云霄。
“当年金涛将军点火冲阵,以一身烈焰破敌锋!今日赵烈既然自称要殿后,那便让他也来一个!”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钩。
“来人,牵马!取火油来!”
话音落下,广场一片哗然。
无数士卒心神震颤,面面相觑。
金涛将军之名,在边军士卒之间如雷贯耳。那是血与火铸就的传奇。
可此刻韩守义把那传说搬出来,分明就是逼赵烈走一条必死之路。
赵烈面色铁青,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韩守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可是,他没有开口反驳。
在这军心已乱、众怒滔天的时刻,他纵然怒火中烧,却清楚自己一旦动手,平阳彻底乱成一盘散沙。
他只能忍。
只能沉默着,用仿佛要喷出火焰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韩守义几人。
那眼神中有愤恨,有冷意,更有无力的悲哀。
韩守义心中一凛,却随即与梁敬宗、杜崇武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闪过一抹冷笑。
——这下,赵烈必死无疑。
无论是烈火焚身,还是血肉冲阵,他都活不下来。
而一旦赵烈死去,他们就能顺理成章掌控全军,把局面彻底收入囊中。
“去!”
梁敬宗大喝一声,数名士卒硬着头皮,牵来战马,肩挑木桶。
桶盖一开,刺鼻的火油味冲散在广场上空。
士卒们面面相觑,手指发抖,却不敢违抗。
他们看着赵烈,眼神复杂,有同情,有畏惧,有冷漠。
可赵烈只是挺直脊梁,纹丝不动。
第一桶火油,自他头顶倾下。
火油顺着他的发丝淌过面颊,流过战甲,浸透衣衫,溅到靴底,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冰冷、湿滑,带着死亡的气息。
第二桶、第三桶……
一桶又一桶,从头顶泼下,浇得他浑身上下油光闪亮,连身下那匹战马也同样被浇了个透。
战马焦躁不安,前蹄刨地,发出低沉的嘶鸣,似乎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赵烈却一声不吭。
他闭了闭眼,感受着火油渗透衣甲的寒意。
——原来,这就是结局么。
脑中不受控制地回响起刚才韩守义的话。
“京城的老爷们不会看见。”
“沈铁崖守燕门,血流成河,又换来了什么?”
“你赵烈守平阳,就算尸骨堆满,也无人理会。”
是啊。
三年来,多少兄弟血洒疆场?多少尸骨埋在风沙之下?
可换来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连一句慰问,都没有!
一个援军,都没有!
没有人会真正记得他们。
没有人会真正知道,他们是怎样用血肉去堵住敌军铁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