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是他钓蛇之术。”
身旁,林志远神色亦不复方才镇定,目光微垂,手中折扇竟未察觉间已经被他攥得微皱。
他想起萧宁最近几次与他的“交心”——无不是顺势附和,无不是虚与委蛇。
他曾以为自己已成为京中一摄,又一穆起章,可如今看来,不过是那盏灯下的虫,早已飞进了他布下的网中。
“今日你若逼得我难以开口,外人只会说朕徇私、护短、不明理;可若是你们逼得太过,朕便顺水推舟,连理都不讲了。”
那句“顺水推舟”,此刻听来,更像是一个冷酷的铺垫。
“朕本不想打你们……可你们非要逼我。”
这一刻,林志远手中折扇“啪”的一声裂开,惊得身旁两位年轻新党附从回头侧望。
他却不敢抬头,只紧紧闭口,额间青筋微跳。
他看向班列之中那些新党成员,一个个眼中皆带惊惧。
有的已悄悄低下头,不敢直视御座;
有的则唇微颤,似在思索是否该趁局势尚未恶化时,悄然脱身;
更有几个原本尚自矜傲的中年官员,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尽是迷惘——他们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
原来,这场朝局的节奏,从始至终都不在他们掌控之中。
“昌南王党”、“重掌禁军”、“护短”……这一连串的操作,哪一步不是惊世骇俗,哪一步不是堂堂帝王破格出手?
他们曾自恃理占上风,以为不过是个少年君主,情感用事,终会被众口所劝。
可谁料——
这少年,不只是偏私。
他是在借偏私立威。
他是在借护旧人之名,敲打新党之实!
他在朝堂上冷言:“引蛇出洞”。
可“蛇”字一出,全殿之中,只有新党众臣心中一跳——
他们清楚,那是对自己人说的。
王擎重猛然转身,目光死死盯着林志远,眼中已露怒意:
“你不是说,他年轻,不会翻脸?”
“你不是说,他最多只是借势制衡?”
“你不是说,这只是做给清流看的权宜之策?!”
林志远嘴角微微发抖,却无言以对。
他明白,王擎重此刻的怒火,只不过是害怕的遮掩——他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想到萧宁会走到这一步。
“他不讲规矩了。”
“他不讲了!”
林志远这才真正明白,那句“护短怎么了”的意思。
那不是一时的情绪,那是蓄谋之中的揭榜宣战。
朝堂内,空气凝滞,几位年老的新党官员互望一眼,俱都神色沉重。
他们都明白,这不是一次宫禁风波的结束,而是一场朝局重洗的开始。
“若他接下来,继续打蛇……那我们这些‘蛇’……是不是也在名单上?”
“要不要先自请辞退,抽身避祸?”
“可辞了官,就等于自己承认了。”
“那不如死扛到底?”
“可他若真要打——”
这群曾在朝堂之上风头无二的“新党大佬”们,此刻却像是一群被冰冷水潭围困的麻雀,只能在一角瑟瑟不语,惴惴不安。
——在那金阶之上,玄袍少帝静静而坐,神色不动,仿佛早已知晓他们内心所想。
他的目光淡然扫过新党一列,唇角似笑非笑。
这一眼,宛如夜雨临山,寒气袭心。
他轻轻叩指案前,缓缓道出一句:“诸位爱卿,今日朕说了许多。”
“你们也该想想,朕到底在说什么。”
这一句出口,众人心头再震!
他没有点名,没有发怒,没有施罚——可那语气,却比责问更冷,比惩治更重。
这不再是一个需要百官引导、仰赖辅臣的少年天子了。
这是一个已经开始,自己掌控朝局的帝王。
……
钟鼓再响,日正当午,朝堂内外,却早已有人冷汗湿衣、背脊如冰。
而今之局,不是“蛇”伏堂下。
而是“龙”已现身,盘踞龙椅,缓缓吐息,随时一击封喉。
太和殿内,金钟悠扬而起,象征朝议结束的钟声缓缓敲响。
“退朝——!”
随着内侍尖声一唤,殿内百官才如梦初醒般,陆续从肃然垂首中抬起头来